第7卷 第七卷 兄弟 第三十二章 子與父 文 / 朝陽歌
凌軒飛快的在樹林裡奔跑著，耳邊呼呼風聲，兩旁的樹木不斷朝後倒退，跑著跑著他卻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朝凌雲山莊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裡，他的父親和爺爺正在為他所犯下的罪孽承擔後果，而他卻能安然的離開。
「少爺，快走吧，若是讓朝陽宗和鳳凰谷知道你其實沒有死，後果就嚴重了。」奉命保護凌軒的老僕人連忙催促凌軒道。
「可是福伯……」凌軒遲疑著，一臉迷茫，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走下去。
「別可是了，少爺，多跑一步多一分安全。」老僕人直接拽著凌軒就往前跑，「這幾日凌雲山莊附近聚集了大批修真者，我們不能御劍飛行，只要翻過這座大山就好了，少爺你忍耐一下吧。」
凌軒被福伯帶著機械的動著腳步，腦海裡一直回想著臨行前父親的話，今日黎明時分父親忽然闖進他的房間裡將他從睡夢中打醒，然後不由分說的幫他收拾好東西，又讓福伯帶著自己離開凌雲山莊，當時凌軒很不解，問父親出了什麼事，父親只說了一句話，「軒兒，事情已經敗露了，寧之洋帶著他乾坤堂的師弟們已經朝凌雲山莊趕來，你立刻離開凌雲山莊，走的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
當時他還傻傻的問，「那父親你們怎麼辦？」
父親只是板著臉說：「這些事情為父會處理，你趕緊走就是了。」
那個時候，父親到底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說下這句話的，他的兒子闖下如此大禍，惹了兩大門派，就算父親是太虛境界高手，可鳳凰谷和朝陽宗的太虛境界高手多如牛毛，父親如何能應付，還有爺爺，他年事已高，此次為了自己犯下的錯心力交瘁，整日不能安睡，才幾天功夫就忽然蒼老了好多，爺爺又如何去面對那兩大門派的質問。
不對，被質問算什麼，這兩大門派怎麼會輕易將此事揭過，凌軒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他忍不住渾身一涼，冷汗瞬間流了出來，難怪父親最後看他的那一眼如此怪異，那時候，父親難過的，就好像永遠都無法見到自己一樣，對，父親最後看他的眼神根本就是在跟他永別，難道，父親和爺爺其實早就準備以他們的死來保全自己。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走了，我要回去。」凌軒忽然停下腳步，堅定的說。
「哎呦我的少爺，這可不是該任性的時候，你還是快跟福伯走吧。」福伯哀求道。
「不，我不能就這麼走了！」凌軒猛地甩開福伯拽著他的手，不斷搖頭，「這件事情是我做出來的，我怎麼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如果因此而害了父親和爺爺的性命，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福伯趕緊安撫他：「少爺，你就把心放寬吧，莊主和老爺自會有他們的辦法，不會有事的，我們趕緊走，別辜負了莊主和老爺的一片苦心。」
「不！」凌軒猛地後退幾步，「福伯，你就別再騙我了，我雖然很混賬，但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凌雲山莊哪裡會是朝陽宗和鳳凰谷兩大門派的對手，爹和爺爺會因為這件事情死掉的，我一定要回去。」
說完這話凌軒轉身就要往回跑，福伯伸手攔住他道：「少爺，我奉莊主之命一定要把你安全帶出去的，你現在這麼回去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讓開！」凌軒揮開福伯的手，厲聲道：「難道就因為這樣，我就可以眼睜睜的看著我的親人去送死。」
福伯一把按住凌軒的肩膀，只是隨意一個動作凌軒怎麼無法再動彈分毫，「少爺，不要讓我動手好嗎？我修為高你一階，你不是我的對手，我必須完成莊主的遺願。」
「滾！」凌軒大喝一聲，掙脫福伯的壓制轉身就跑，卻瞬間就被福伯給制住，福伯朝凌軒行了一禮，道：「少爺，得罪了。」
「不，我不要走，福伯，你快放開我！」凌軒看向那凌雲山莊的方向，帶著哭腔道：「那裡有我的爺爺，還有我爹，他們都在為我的罪惡而流血甚至死亡，如果福伯你就這麼帶著我走了，我這輩子都會活在陰影裡，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那我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
「少爺！」
「福伯，我人生這二十幾年，做了那麼多錯事，從來沒有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承擔過一次責任，今天，我想要承擔一回責任，請你不要阻止我，好嗎？」
「……」
凌軒踏著飛劍火速朝凌雲山莊飛奔而去，內心焦急如火，恨不得自己身上能長出一雙翅膀來，快一點，再快一點啊，爺爺，父親，你們等著我，孩兒會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不在推卸責任，到時候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孩兒只要你們活的好好的就心滿意足了，再快一點，老天，請你保佑我的家人平安無事，可惜，上天沒有聽到他內心的祈禱，
他如此飛速朝凌雲山莊飛奔而來，站在凌雲山莊外圍觀的人都十分奇怪，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匆忙，凌軒並未成名，認識他的人很少，
既然寧之洋放出話來，決定不再追究此事，那些原本站在遠處的人都覺得，這件事情進行到這裡大概已經落幕了，剩下的就看鳳凰谷的碧波仙子怎麼處理。
這個時候，一個青年忽然從高空裡飛落而下，撥開人群飛速朝凌雲山莊的大門口狂奔而去，人還未走近，看到倒在地上已經氣絕身亡的凌靖忽然一滯，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看到的事情，踉蹌的退後兩步，猛地飛撲過去，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喊道：「爺爺，爺爺，都是孫兒害了你啊，孫兒來遲了一步，都是孫兒胡作非為，闖下如此禍事，才會累的你為孫兒丟了性命，爺爺！你醒醒啊，孫兒已經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他這一開口，眾人才明白，原來這個人就是事情的罪魁禍首，有人在暗地裡歎息，只罵這凌軒笨蛋，凌靖那老頭子都已經說他孫子死了，還當場自盡，就為了能保住自己孫子的性命，朝陽宗都說不追究了，這凌軒居然自己冒出來了，凌雲山莊害的寧不歸師兄弟三人這麼慘，差點就全部死在大山深處，光看那三人一身狼狽的樣子就可以想像這次追殺究竟有多驚心動魄了，不說秦瀟和凌浩天兩人，各派年輕一輩的人還從來沒有寧不歸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難保人家不懷恨在心，追究凌軒的責任。
凌軒一出現，凌一帆立刻大驚失色，他一把拽起凌軒怒吼道：「你這個逆子，你怎麼回來了？」
凌軒抬起頭來，他滿臉是淚，眼裡全是悔恨的神色，哽咽道：「父親，孩兒不孝，沒有聽從你的話，又回來了，可是，若孩兒今日就這麼走了，孩兒這輩子都無法安心的活著。」
「混賬東西！」凌一帆氣急敗壞，他忽然撥開凌軒走到眾人面前，哀聲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跟我兒凌軒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你們殺了我吧，只求你們放過我的兒子。」
「不！」凌軒走上前，他看了眼眾人目光堅定地說：「鳳凰谷那女弟子是我殺的，那天晚上我失手殺了他，跟我父親半點關係都沒有，一切的事情全都因我而起，不管你們想做什麼，我都絕對不會反抗，只求你們放過我父親。」
「不，要殺要剮全都衝我凌一帆來，跟我兒子沒有半點關係。」凌一帆攔在凌軒身前。
「爹！」凌軒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以前，他總是很討厭父親，因為父親不准他做這個，不准他做那個，現在他才知道，父親有多愛自己，為什麼他不早一點醒悟？為什麼他總是闖禍，卻一直不知道悔改，直到犯下了這麼大的錯事，害死了爺爺，才恍然醒悟過來，凌軒死死的咬住嘴唇，忽然伸出右手，朝自己的雙眼狠狠插去，他這一下又快又狠，誰都沒有想到。
凌軒悶哼一聲，踉蹌著退後兩步，當他把手放下來的時候，一雙眼睛裡，竟然只剩下空洞洞的兩個窟窿，鮮血直往下流，他居然把自己的雙眼挖了出來。
「啊，軒兒，你的眼睛。」凌一帆扶著凌軒，泣不成聲地說：「你這是何苦！為父已經說了，有什麼事情為父都給你扛著，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劇烈的疼痛讓凌軒渾身直冒冷汗，他幾乎有些站不穩，幾欲昏死過去，顫聲道：「父親，我已經害死了爺爺，怎麼能讓你再為我受累。」
他勉強站直身子，空洞洞的兩個血窟窿眼轉向眾人的方向，沙啞著聲音，卻十分坦然：「一步錯，步步錯，今時今日的一切皆是凌軒咎由自取，凌軒原意接受任何懲罰，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請各位放過我父親。」
碧波仙子看著凌軒如此模樣，心中一陣不忍，這件事情對鳳凰谷來說，本身其實並沒有那麼嚴重，一個凝神境界的普通弟子，鳳凰谷每年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的低階的弟子難道還少，只是涉及到臉面的問題，若不找出兇手，以後不是人人都以為鳳凰谷弟子好欺負，眼看著原本興盛一時的凌雲山莊今日如此慘烈，碧波仙子心中感概不已，就連險些被害死三個親傳徒弟，其中一個還是親生兒子的寧之洋都不追究了，鳳凰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碧波仙子歎息一聲道：「如此，我鳳凰谷也不在追究此事，望你好自為之，他日若有再發現你作惡，我鳳凰谷必殺之。」
凌軒摸索著在地上跪下，朝寧之洋和碧波仙子深深一拜：「多謝兩位前輩不殺之恩，然我罪孽深重，心中無法原諒自己，只願皈依佛門，從此青燈古佛，為枉死的人積福。」
眾人一陣歎息，轉身離開凌雲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