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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地火明夷 地火明夷第一章 追擊千里3 文 / 燕壘生

    當號角響起來的時候,鄭司楚正半躺在榻上看著一部的《十七年戰史》。共和國雖然成立已有十九年了,但這個國家究竟是如何建立起來的,卻一直沒有詳細而明確的記載。

    他正翻著,程迪文忽然挑簾進來,叫道:「司楚,前鋒回來了!」

    鄭司楚放下了手中的書,眼裡閃過一絲痛楚,道:「大帥呢?」

    「衝鋒弓隊帶回了他的首級。」他說得有些遲疑,眼裡也有些哀傷,「畢將軍正率隊迎接,你不去麼?」

    「不去了。我只是個校尉,這些事就讓他們那些大將做去吧。」

    鄭司楚現在的軍銜是校尉。雖然軍銜不算高,但軍職是行軍參謀,有權列席軍機會議,也算中級將領了。前兩年程迪文與他都參與了圍剿盤踞在朗月省的叛軍之戰,在那一戰中鄭司楚曾大放異彩,戰後得到二等共和勳章。可是也自從那一戰後,鄭司楚一下變得沉默寡言,對什麼都提不起勁了。程迪文歎了口氣,道:「那我也不去了,畢將軍想必也不會來難為我們。」

    大帥在軍中威望極高,軍中中高級將領有三分之一都曾是他的直系下屬。程迪文當初隨父親拜會過他,對這個平易近人的大帥極是崇敬。現在大帥被斬首而歸,縱然事不關己,他心裡也不好受。他拿起鄭司楚的書,道:「你看什麼呢?」一見封皮上幾個字,吃了一驚道:「這書不是還在修麼?你哪裡搞來的?」

    「這是第一版。」

    這部《十七年戰史》是國史館奉命撰寫的《建國史》中的一卷。承平修史,這是歷來的傳統。國史館雖然從共和十年就成立了,但八年後才算修成初稿。不過《建國史》一成,大統制審閱時發現書中有許多地方立場有誤,責令毀版重修,初印的一千部《十七年戰史》也付之一炬,使得《建國史》上市的時間推遲到了明年年初。聽得是第一版的,程迪文笑了笑,道:「你是從老伯那裡順來的吧?」

    鄭司楚的父親鄭昭是共和國國務卿,主管政事。《建國史》修成,是共和國的一件大事,鄭昭那裡當然會第一時間得到。鄭司楚從程迪文手裡拿了過來放進懷裡,道:「你可別傳出去,父親還不知道我拿了他的書呢。」

    程迪文見了這書,心癢癢的想翻,只是被鄭司楚拿了回去。他道:「書裡有什麼啊?以至於要毀版重修。」他和鄭司楚同齡,今年也不過二十,正在年輕好事之時。如果不是出了這種毀版重修之事,他根本不會對這種書有興趣。

    鄭司楚笑了笑,道:「我看到現在,也沒看出什麼來,可能是當中有幾處提到了前朝帝國與我軍協同抗擊蛇人的事。」

    抗擊蛇人,那是一件大事。雖然程迪文和鄭司楚出生的時候蛇人就已經被消滅,但他們聽長輩說起那種妖獸之可怖,也是心有餘悸,卻也因為沒見過而更加好奇。只是一聽鄭司楚這般說,程迪文詫道:「帝**抗擊蛇人?帝**不是投靠了蛇人麼?」

    「所以才叫立場有誤吧。」鄭司楚站起身,道:「畢將軍在吹第二次集結號了,我們還是去吧。要是就我們不去,那也難看。」

    他們的營帳也在中軍,離畢煒的營帳很近。剛走過去,卻見軍中諸將已大多到齊,畢煒正與一個幕僚說著什麼,面色凝重,也不知想些什麼,他跟前卻放著個小案。程迪文原本以為心傷大帥之死,很多他的舊部都不會來,沒想到居然來得這般齊整,不出來的只怕沒幾個。而來的人臉上也並沒有什麼哀傷之意,他心中感慨,忖道:「真是人一走,茶就涼。」只是他看了看邊上鄭司楚,同樣表情嚴肅,沒有半點哀傷之意。

    此時又傳來了一聲號響。這三聲一聲近似一聲,顯然追擊的衝鋒弓隊馬上就要到中軍來了。畢煒高聲道:「列隊,迎接衝鋒弓隊的勇士們!」

    衝鋒弓隊是畢煒的親兵愛將,也是他手中的王牌。這支隊伍立下這件功勞,自然要大大給一個面子。他一聲令下,身後的軍樂隊登時擂鼓助威,鼓聲中,一隊人馬齊齊上前。

    前去追擊的衝鋒弓隊有一百人,過來覆命的當然不是全部,只是隊中的正副隊長以及五個百夫長。這七個人身背長弓,騎在馬上,大有威勢。

    到了畢煒跟前,七個人滾鞍下馬,當先一人雙手捧著一個盒子,道:「畢將軍,末將等受命追擊叛賊丁亨利元帥,現將丁元帥首級帶回覆命。」他們一邊口稱「叛賊丁亨利」,卻又稱其為「元帥」,未免大為不倫。但丁亨利作為共和國三大元帥之首,這種稱呼也沒人覺得不合適。

    畢煒接過木盒,打開了蓋。裡面那人鬚髮皆是金黃色,一雙眼睛卻是碧色。丁亨利生具異相,極少有人長他這種樣子的,自不可能是替身。他看了看,忽然放聲大哭。

    畢煒這一哭,一邊的眾將全都變了臉色。丁亨利背離大統制遠遁,固然犯下了彌天大罪,但他畢竟聲望極高,很多將領聽到這消息後,縱然不明說,暗中卻希望丁亨利能安然脫身。當初畢煒與丁亨利雖然不算太接近,但兩人同為國家首將,私交也算不壞。當大統制從首都發下急命要他們追擊丁亨利時,身邊眾將都有點不知所措,覺得畢煒只怕會陽奉陰違,可是畢煒卻二話不說,發下五千兵,親自日夜兼程地追趕。他們心中縱然有一千一萬個不願,但軍令如山,豈敢有違。待丁亨利的首級被帶回,很多丁亨利的舊將心中黯然,有幾個曾跟隨丁亨利多年的將領險些要哭出來。只是畢煒這般放聲大哭,他們卻萬萬不曾想到。

    畢煒已是老淚縱橫,將裝著丁亨利首級的盒子放在案下,雙膝一屈,跪倒在地,高聲道:「丁兄,魂兮歸來。畢煒受命於大統制,以身許國。與丁兄交好數十載,不意丁兄為叛賊蠱惑,以至最後一面竟是如此相見。」

    他越哭越是傷心,終於,身後的眾將也都哭出聲來,一時間儘是愁雲慘霧。

    真是假惺惺。鄭司楚雖然隨眾跪倒在地,但他心中卻這樣想著。丁亨利在日,與他最為交好的是三帥鄧滄瀾與第一上將軍魏仁圖兩人,何況畢煒鎮守西靖城,一年都難得見到幾次。但聽畢煒這等哭法,幾乎要讓人以為丁亨利與他實是莫逆之交了。

    畢煒,好用計而不善用計。他記得父親這樣說過,所以父親也要他去跟隨畢煒。畢煒也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頗能禮賢下士,聽從參謀意見,在畢煒軍中應該更有發展的前途。現在畢煒這條收買人心之計雖然不能說不好,可未免也做得太過了,以至於有造作之嫌,不知道底細的人也許會被他瞞過,但知道丁亨利與他真實交情的人卻一定明白真相。

    他正在想著,畢煒忽然高聲叫道:「丁兄,畢煒誓要為你報仇。不應此誓,有如此指。」他忽然拔出腰刀,一刀向自己的左手尾指斬去。畢煒的刀名叫鎮岳刀,是一柄吹毛可斷的寶刀,他出刀又極是突然,旁人還沒回過神來,他一刀已過,尾指立時齊根削斷,鮮血四濺,將他的左袖都染得紅了。

    畢煒這一舉動將旁人都驚呆了。他的一個幕僚快步上前,掏出一塊紗布來給他包上了,叫道:「畢將軍!」

    畢煒疼得臉已煞白,嘴唇都沒了血色。雖說戰場之上受傷乃是常事,畢煒受過的傷遠較此為重,但他到底已是個老人,而這些年承平日久,這疼痛他也有些受不了。他一邊讓那幕僚給自己包紮,一邊高聲道:「諸位將軍,丁元帥是被西原叛賊妖人以妖術蠱惑,以至於叛國而逃。畢煒誓要掃平叛賊,為丁元帥報此大仇!」

    他揮刀斷指,所有人都已驚呆了,周圍鴉雀無聲,畢煒雖然說得也不是太響亮,但這話還是聲聲入耳,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等他說完,所有將領全都站起身,喝道:「誓為丁元帥報仇!」

    畢煒的手已經包好了。他將斷指放在木盒之上,道:「全軍聽命,麾師西進,蕩平殘寇!」

    所謂「西原叛賊」,是一支前帝國的殘軍。那支殘軍原本割據共和國西疆的朗月省已有多年,幾年前就是被畢煒與第三上將軍方若水攻破,殘部再次西逃出境,進入極西的西原,從此聲息皆無,只怕已是在那裡苟延殘喘了。西原地廣人稀,很久以前曾臣服於中原王朝,但此地畢竟離中原太遠了,派軍駐守實是得不償失,所以早就已經脫離。此時眾將心傷丁亨利之死,對這支死而不僵的叛軍更是恨之切齒,群情激奮之下,齊聲喝道:「遵命!」

    他們這支部隊有五千之眾,西進至此,離西原已不足千里。行軍一月,當能抵達。西原道雖然貧瘠偏僻,可是畢煒在西靖城經營多年,屯兵懇荒,沿途設堡,因此補給線暢通無阻,也完全有了西征的條件。這些將領中有很多都參與過兩年前的朗月省之戰,本來覺得那支殘軍已成疥癬之疾,不足為慮,聽得丁亨利竟是因為中了這些人的妖術而死,卻是憤憤不平,恨不得立刻將那支殘餘的叛軍斬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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