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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創世紀 第三部第四十四章 旭日初升4 文 / 燕壘生

    炮聲越來越響了。吳萬齡站在窗邊看著,身體也有些發抖。突然,他轉過頭,微笑著道:「楚兄,說句真心話,雖然是必死,我幾乎願意做你的部下,正向這裡衝殺過來。」

    他雖然說得平靜,但我看得出他眼裡已有了一絲恐懼。我精神一振,冷笑道:「想拿五德營的命,恐怕你們要付出十倍的代價。」

    吳萬齡搖了搖頭,道:「沒那麼誇張。五德營雖強,但這一戰是不可能贏的。現在,南門外大概已經躺了一萬多五德營士兵的屍體了吧,我們的人損失很少,只是我也實在想不到,他們雖然知道必死,居然仍舊踏著屍體一**地向城門衝來。」他頓了頓,又道:「如果五德營滿員的話,我真不知道最終哪邊會贏。」

    五德營連番征戰,兵員補充也越來越困難,現在已不滿四萬了。吳萬齡說又城下就倒下一萬多,恐怕現在實際損失已超過一半。我一聲不吭,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淌下來。

    滾燙的淚水,也許,是眼中流出的鮮血?

    爆炸聲沒有減弱的跡像,煙塵越來越濃,現在把窗子都遮掩起來了。喊殺聲中,我隱約聽到一個歌聲。

    是那支《國之殤》。雖然帝**有軍歌,但這首歌似乎才是地軍團真正的軍歌。歌聲被炮聲震得支離破碎,我只能聽到零星幾個字。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

    山何巍巍,天何蒼蒼,

    山有木兮國有殤,

    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他們也知道,現在戰死了,只會背上罵名,連「國殤」兩個字也不會加到他們身上吧。

    我直直地站著,掌心的鮮血一滴滴流下,落在地上,與淚水夾雜在一起。戰爭中,有幾次也曾陷入險境,但只有現在,我才體味道「絕望」兩個字的意義。

    歌聲時斷時續,裊裊不絕,但越來越清晰了。吳萬齡臉上越來越凝重,終於,他已鎮定不下來,喝道:「鎖門!加緊戒備!」

    大牢就在城南。如果五德營突破南門,衝到大牢來並不很遠。只是即使能衝到這裡又能如何?牢門是一道天塹,殺回去又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壕溝。但吳萬齡也已著慌,說明五德營的攻勢超出了他們的想像,讓他們都始料未及。讓我奇怪的是,五德營居然像是確認我被關在這裡一樣,根本沒有猶豫,直接就過來了。

    我默然看著他們。到時這時,反倒平靜下來。南武公子把我關在這個大牢,顯然就是把我當成誘餌,五德營即使能突破南門,也肯定是殺不回去的。如果一開始就殺開一條血路往西邊突圍的話,多少會有些人逃出去。楊易深通兵法,不會不知,可是他們明明知道這是個陷阱,仍然不顧一切地衝來,我實在不忍他們為了我而丟掉性命。現在我既盼著五德營能殺進來,但又怕他們真能殺入。

    喊殺聲越來越近了,但炮火卻稀疏了不少,有可能已經短兵相接,所以炮火無法逞威了。吳萬齡已經站不住,拖過一張椅子來端坐著,看著外面。現在外面硝煙瀰漫,遠處已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外面的空地。我也想不通五德營居然真能衝過來,雖然現在看不到,但聽聲音已是越來越近,只怕不超過一里地。

    時間像是流逝得越來越慢。吳萬齡端坐在椅子上,直如泥偶木雕,耳邊的廝殺聲卻越來越響,歌聲已聽不到,只有一聲聲嘶吼和慘叫。我閉上了眼,眼前彷彿出現在刀槍下掙扎的軀體,那些士兵前仆後繼,鮮血都流成一個個水窪,不時有人倒下。

    還有多久?這廝殺聲,就是戰無不勝的五德營落幕的伴奏麼?我想著,心也疼得像在滴血。從五德營前身的前鋒營成軍,到後來的橫野軍,一直到極盛時的地軍團,也不過十幾年時間。這十幾年在經歷時彷彿長得永恆,但回首時卻短暫如一彈指。就像一場奢華的盛宴,曾經有過無數才智傑出之士登場,有些匆匆走過,有些走到了最後。不論停留的時間有多久,終究還是曲終人散,剩一地狼藉。小烈。譚青。金千石。甄以寧。李堯天。邵風觀,這些曾經與我生死與共的人,一個個都死了,連他們的名字也不會有人記得吧?

    我默默地聽著。

    喊聲越來越響。即使身處大牢最深處,我也能感到大地的震動。突然,遠遠地傳來一聲悶悶的聲音,像是一聲巨鑼。吳萬齡猛地站起來,喝道:「怎麼回事?」

    有個獄卒衝了過來,高聲道:「將軍,是帝國叛逆殺進來了!他們剛推翻鐵門!」

    真的來了!我精神為之一振,人也站直了些。吳萬齡顯然也已發現,冷笑道:「楚兄,你還不要高興。下石門!」

    除了大牢出口的鐵門,牢房還有一扇大門。因為大門要行車,不能太小,這牢門卻要小得多,也更難推翻。我被關在最裡面,要通過那裡,還有一扇石門。只是這扇石門一旦下了,再想弄開就極難。程敬唐猶豫道:「公子,現在……」

    吳萬齡打斷了他的話,道:「程將軍,你不知道五德營的戰力。他們破了大門,我都怕現在放石門都來不及。」

    他一聲令下,我只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絞盤絞動之聲,定是那些獄卒在放石門。

    沒有用的。我想這樣說,但也沒有開口。放下了門,外面傳來的聲音一下子又小了一些。這個天窗很小,即使沒有極粗的鐵棍,人也不能從這裡出去。可是五德營既然已經殺到了這裡,肯定已經不顧一切,我敢說,就算用火藥炸,他們也要把石門炸爛。

    這時,遠遠地又傳來一聲響。這一聲比方才輕了許多,也沉悶許多,多半是牢房的大門被推倒了。大牢裡獄卒不少,雖然不是正規軍,但他們也屬於軍人,可是在五德營的衝擊下,竟然不堪一擊,大門被推倒後僅僅只隔了如此短的一刻便被推翻了。

    吳萬齡身子一震,已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喝道:「程敬唐,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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