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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創世紀 第三部第四十章 前功盡棄6 文 / 燕壘生

    張龍友不知我拿出些什麼,一根頭髮在地上顯眼些,拿在手上卻看不出來了。我把頭髮湊到火把邊上,道:「看到了麼?」

    張龍友睜大了眼,突然道:「丁亨利!」

    那種金髮碧眼的人並不多,現在雖然也沒有丁亨利拿根頭發來比較,但也可以斷定這就是丁亨利的。我點點頭,道:「我們晚了一步。」

    丁兄,謝謝你。看著那七零八落的孵化器殘骸,我心裡暗自說著。孵化器並不很大,要搬走也不是太困難。丁亨利一定受命找到孵化器,但他還是把這孵化器炸毀了。雖然他與我政見不同,立場不同,但我們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我直到這時才明白昨天丁亨利那個奇怪問題的深意了,以及最後那句話。

    願這個國家,永遠都不再有戰爭。

    張龍友又是惱怒,又是失望,道:「該怎麼向陛下交待?該怎麼說?」

    我歎了口氣,道:「還是把這裡填了吧。我們快走,這裡快透不過氣來了。」

    裡面雖然沒有硫黃味,但硝石的味道卻很濃。張龍友眉頭一豎,道:「是啊,丁亨利是用什麼東西炸的?怎麼沒有硫黃?」

    我歎了口氣。張龍友如果和薛文亦一樣把心思全放在手藝上,他也會過得更快活一些吧。其實我比他好得有限,一樣也在這個污濁的泥坑裡隨波逐流,漸漸染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唯刀百辟,唯心不易。大概,只能讓自己的心保持原樣,才是解脫之道吧。

    ***知道那個造人的孵化器也已毀了,我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現在,聯合政府間最後一個障礙也已消除,兩邊都該一心一意了。我的心境從未有過的好,叫出了五德營五統領,一塊兒到我家吃飯。

    吃的是久違了的石板烤江豚肉。江豚肉油脂很多,烤過後就沒那麼膩。在燒得滾燙的石板上澆點美酒,酒香騰起,把連瘦帶肥的肉片鋪在上面,看著肉片「滋滋」作響,再往蘸料裡蘸一蘸吃下去,這等美味當真難以言說。五德營五統領又不是外人,一個個聊得口沫橫飛,連向來沉默的陳忠也被曹聞道逼著唱了個小曲。只是我總覺得廉百策有些異樣,也許那天我突然說他是文侯的暗樁,讓他心中有了顧忌吧。

    正吃到興頭,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高呼。我嚇了一跳,曹聞道也跳了起來,叫道:「出什麼事了?誰敢胡亂喧嘩?」

    地軍團軍紀極佳,營中從來不會有喧嘩之事。曹聞道已有了三分酒意,想必以為是在軍中了。我道:「坐吧,沒事的。」這聲音我聽得出,正是尊王團那種如歌如泣的大聲疾呼,什麼「為國捐軀,為君分憂」,還有什麼「帝國榮耀,不容玷污」什麼的。我笑了笑,道:「是尊王團。對了,他們那份血糊糊的血書我一直沒交上去,會不會找我算帳來了?」

    這當然是句笑話。我雖然不喜歡尊王團,但我現在是帝國首席軍官,他們似乎挺喜歡我。我剛說完,他們還沒來及笑,卻聽得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聲嘶力竭,讓我心驚肉跳。我正想讓老周出去看看,卻見老周衝了進來,叫道:「將軍,外面在殺人!」

    我嚇了一大跳,楊易他們也一下站了起來。曹聞道驚叫道:「什麼?沒王法了麼?執金吾在哪裡?」我們全都衝了出去。一出門,卻見前面有一群人正在走過來。那些人頭上全都紮著紅色的布條,有個人走在最前,正在振臂高呼。他喊一句,邊上的人跟著吼一句。而在人群中間,樹著一根旗桿,在旗桿上竟吊著一個被扒光衣服的人。這人遍體是血,也不知是死是活,身上還紮了一支箭。這些人走過,路人紛紛變色躲避。我嚇了一跳,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迎了上去。此時那夥人已經走過來了,他們看來倒不是來拜見我的,只是路過而已。我攔住他們去路,領頭那人也嚇了一跳,叫道:「是什麼人?」

    我看了看那個吊在旗桿上的人,道:「他是誰?」

    那人道:「此人是共和叛賊!這些叛賊蠱惑人心,意圖巔覆帝國,我等身為帝國忠貞子民,定不允許他們陰謀得逞!」

    他說得理直氣壯,我卻莫名其妙,道:「現在不是立憲,共和軍與帝國聯合麼。他犯了什麼罪了?」

    我只道那個共和軍的人犯了什麼事,結果被這些人動用私刑抓了。就算那人十惡不赦,但法律就是法律,私刑是不允許的。那人卻喝道:「什麼共和軍,那是叛賊!你難道也是共和叛賊一員麼?」說著,也不知從哪裡取過一支長槍,直直對著我。看槍尖,這人臂力不小,也練過兩年,居然不弱。我怒道:「難道就因為他是共和軍的人,你們就這般折磨他?」

    那人叫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共和叛賊妖言惑眾,意圖亂我朝綱,我等義民誓與叛賊不兩立!」

    他說著,舉槍便向我刺來。我心中不由升起怒火,厲喝一聲,拔出百辟刀來,腳下一個錯步,已閃過他的槍尖,接連砍到他槍桿上。百辟刀雖然鋒利,要一刀砍斷槍桿也不可能。但我出刀極快,一瞬間已有十幾刀砍出,砍的又都在同一個地方。那人見我閃過了槍尖,正待抽回,「嚓」一聲,槍桿已被我從中砍斷。

    砍斷他的槍是為立威。我哪容得他再還手,一刀砍斷,右腳在地上一點,左腳轉了個圈,腳背重重踢在他的左臉上。那人被我踢了這一腳,人一下摔倒。我搶上前去,把刀壓在他喉嚨口,喝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尊王團只不過會喊些口號遊行,從來沒有這等公然在大街上殺人的。那人雖然被我制住,卻倔強之極,喝道:「不要管我,這共和叛賊還敢動粗,殺了他!」

    我還沒說話,身邊響起了曹聞道的聲音:「這是地軍團都督楚休紅,你們狗膽包天,哪個敢動不動?砍了你們!」

    我知道曹聞道說得出做得出。現在地軍團是拱衛帝都的最強力量,在帝都聲譽也好,平時地軍團士兵出去,常人就頗為尊敬。被我制住那人聽得了,忽然叫道:「原來是楚都督。楚都督,你是國家棟樑,可不能不分皂白啊。共和叛賊蠱惑君心,妄圖以立憲為名,行共和之實。長此以往,必將國之不國,要國破家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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