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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創世紀 第三部第十二章 冰海龍眠6 文 / 燕壘生

    進了慕漁館,裡面又暗了許多。天太晚了,宴席早就散去,四周靜悄悄的。我看了看四周,確認附近沒有巡邏的人,正要向我的住處走去忽然聽得錢文義低聲在一邊道:「楚將軍。」

    我道:「是我。錢兄,你一直在這兒等我?」

    錢文義從邊上閃身出來,我發現他的臉上有些僵直,很不同尋常,我心中「咯登」一下,小聲道:「出什麼事了?」看他的樣子,似乎又有什麼意外發生了。

    錢文義沒有說話,他身後忽然走出一人,道:「楚將軍,這麼晚了,你才回來啊?」

    一聽到這聲音,我嚇得魂飛魄散。這是鄭昭的聲音!我的手一把搭到了刀柄上,這時鄭昭從房裡踱出來,他伸手拍了拍錢文義的肩,道:「錢將軍,這是個噩夢,你回去睡吧,睡醒了就全忘了。」

    錢文義點了點頭,蹣跚地走去,動作幾乎像個木偶。我心知他定是中了鄭昭的攝心術,但不知鄭昭到底要做什麼,等錢文義一走,我低聲道:「鄭先生怎麼會在這兒等我?」

    鄭昭卻咬了咬嘴唇,臉上閃過一絲痛苦,道:「楚將軍,我恨不得殺了你!」

    我嚇了一跳。雖然知道鄭昭對我並無好意,但沒料到他說得這般直接。我握緊了刀,道:「不要忘了,我可是副使。」

    鄭昭道:「副使又如何?如果能殺你,我真想把你碎屍萬段!」他說這些話時全然沒有平時的隨和,口氣也很急。我心中一動,登時恍然大悟。

    他是知道白薇來見我的事了!白薇吻了我,他也一定知道了,可是他有讀心術的事又瞞著白薇,這樣的屈辱憋在心裡,實在不好受。想通了這點,我倒放下了心,冷笑道:「鄭先生,我可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你了。」

    鄭昭看了看我,道:「楚將軍,當今之世,身懷攝心術的,大概只有你我二人了。現在已無六耳,我們也不必遮遮掩掩,還是開誠佈公吧。我是一個人來的,楚將軍若要對我動手,鄭某自然不是你的對手,要殺我可是輕輕易易。」

    他這般說,我倒一陣驚奇,實在想不通鄭昭到底要做什麼。他孤身來見我,總不會是來讓我殺他吧?我把手從刀柄上放開,道:「好吧,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鄭先生也不要把我當成卑鄙小人,有什麼話便說,在下聽著便是。」

    鄭昭看了看我,忽然一笑道:「我中了你的圈套,居然一對你用讀心術便會頭痛欲裂,這真是八十老娘倒繃孩兒,陰溝裡翻船了,不過楚將軍你可沒有廢掉我的讀心術,實在該感謝你。」

    我暗自後悔,那次我該暗示他說一用讀心術和攝心術就會頭痛得要死,那就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他了。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如今要再次對他用攝心術,已是不可能了。我只是淡淡一笑道:「過獎,非不為也,是不能也。」

    鄭昭倒是笑了笑,道:「果然。雖然因為小薇的事我應該很恨你,但楚將軍你光明磊落,我又實在恨不起來。」

    他一說起白薇,我倒有點過意不去。我正色道:「鄭先生,你也不要胡猜,白薇小姐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鄭昭「哼」了一聲,道:「坐吧,今天要說的不是這些。」

    他指了指邊上一張石椅,自己先坐了下來。我也坐到他跟前,道:「不知鄭先生有何指教?」

    鄭昭長吁了口氣,道:「你既然已經去過夜明樓,想必也已知道前因後果了。」

    我暗自歎息。我做事雖然自認比較精細,卻還是沒能考慮完全,實在不該跟白薇說我要去殺了那些倭島使臣的。我道:「自然。」

    鄭昭道:「沒想到五峰船主竟有如此膽色,實在令人佩服。不過既然收伏了他們,聯手倭島之議自然無疾而終了,明日再談些條件,你們便可奏凱而還。楚將軍,你這一趟又立了一大功。」

    我笑了笑,道:「天意如此,人力難回。」想到他居然把那五峰船主也收伏了,心中不覺有點憂慮。這批海賊在海上甚是強悍,而五羊城的水軍原本就是聞名天下,如此更上層樓,將來如果帝國真有與五羊城刀兵相見的一天,鄧滄瀾和李堯天可吃力得很。

    鄭昭歎了口氣道:「我早知倭人慣於反覆,因此向來主張與帝國聯手,只是城主自有打算,以前也說不通他。好在從今日開始,他終於完全接受了我的計劃。」

    我道:「其實不分南北東西,都是兄弟姊妹,合則兩昌,分則兩敗,城主當然也明白這道理。」

    鄭昭道:「不錯。雖然帝制共和不兩立,但人畢竟還是人,大敵當前,別的事都是次要的。我向來堅持如此,因此雖然甄侯曾想殺我,我還是堅持要和帝國聯手。」

    一想到當初我奉文侯之命去追殺他,我也有些不安,道:「鄭先生,你寬厚大度,此言極是。」

    鄭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寬厚大度麼?我可比不上海老。海老的孫子被你殺了,他也仍然堅持說與帝國聯手是上策。」

    海老的孫子?乍聞之下我有點摸不著頭腦,突然間腦海中跳出那次與鄭昭一起來的一個人。

    那個奇醜的劍手!那劍手的樣子雖然不太像海老,但兩人都是尖嘴猴腮,醜陋無比。我道:「是那一次與你一起來的劍術好手麼?」

    鄭昭道:「正是。」說到這兒,他臉上又閃過一絲茫然,也不知想些什麼。

    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鄭先生,既然我們兩軍要聯合,我希望能以誠相待,同赴國難,將來共和軍的前途也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發展。」

    鄭昭掃了我一眼,「嗤」地冷笑一聲道:「楚將軍,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憑你,大概還沒權決定共和軍的前途吧。」

    雖然受了他的譏嘲,我仍然不以為忤,道:「現在雖然不能,但我會盡力而為。」

    鄭昭看著我,似乎想看看我心底到底在想什麼。我知道他沒辦法對我用讀心術,但即使用了也不怕,我的確是這樣想的。在隨武侯南征時,我覺得共和軍一個個都是不赦的罪犯,但這些年過了,我的想法已大不一樣。共和軍一樣是人,我們不能和蛇人和平相處,難道與共和軍不能和平相處麼?「以人為尚,以民為本」的信條共和軍做得並不好,但這話卻是對的。和共和軍相比,帝國其實連這點虛偽都沒有,只是把百姓當成毫不值錢的野草而已。

    鄭昭看了我半晌,我正被他看得發毛,他忽然長歎一聲,道:「楚將軍,你不要太高興了,還有一個難關,你得渡過後才可以真正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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