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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創世紀 第三部第七章 折衝尊俎5 文 / 燕壘生

    何從景笑道:「天方亦是古國,據說那兒大多是沙漠,各部落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因此難得一見。這些人也是第一次來五羊城,倒是頗可一觀。」

    我道:「那和狄人也差不多吧,狄人也是逐水草而居的。」

    何從景點點頭道:「不錯。如此想想,上天待我們可真是不薄,有這一塊土地讓我們休養生息,男耕女織,豐衣足食,我們自不能辜負上天的一番美意。」

    他是在說自己吧?我突然覺得何從景的話也有他的道理。我自然可以指責他如牆頭草一般隨意倒向另一方勢力,但對於他來說,什麼立場,什麼信念,都不及五羊城的繁榮發展更重要。如果歷代五羊城主都要對一派勢力忠心耿耿,那五羊城也不可能發展到今天的程度了。何從景坐上了五羊城主這個位置,那就意味著他也只能萬事以五羊城的利益為第一。

    想到這兒,我對何從景又有了幾分理解,覺得他也未必不可原諒。我們是帝國使臣,現在帝國和蛇人的戰爭仍然沒有分出勝負,他也不能割斷任一方的聯繫,仍然要竭力討好我們,又不能被蛇人發覺他有異心。在五羊城與愛妾的比較下,一個愛妾自然也可以輕易捨棄了。

    宴席持續到了後半夜才算結束。散去後,丁西銘打著飽嗝向何從景和六司主簿告辭。他對何從景欲言又止,一副心癢難忍的樣子,何從景微微一笑,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丁西銘登時眉開眼笑,想必是說那叫剪梅的女子已經安排到他屋裡了。我也向何從景告辭,但心裡已經決定,絕對不去碰他給我安排的那個女子。何從景剛要走出去,丁亨利走過來,向我抱了抱拳道:「楚將軍,告辭了,請好好休息。」

    此時廳中的燭火滅了一些,已暗淡許多,他的一雙眼睛似乎灼灼發亮。我也向他抱了抱拳,道:「丁將軍好,多謝款待。」

    丁亨利笑了笑,道:「小將久聞楚將軍大名,如今得蒙賜見,真是三生有幸。」

    我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以為自己的名聲真個已傳到了五羊城裡,那多半是丁亨利的口頭之辭。我淡淡一笑道:「是麼?在下倒覺得藉藉無名,不足掛齒。」

    丁亨利道:「楚將軍,我確是聽好幾個人說起過你。他們說,那時你雖然只統領數百人,但日後必定會大放異彩。嘿嘿。」

    他最後笑的兩聲大有深意,也不知是取笑還是別的,總之不會是真心讚許。我也不以為忤,道:「丁將軍見笑了。」

    丁亨利正了正神色,道:「楚將軍好生歇息。此番楚將軍若有閒暇,不妨請來指教一二,讓小將一觀楚將軍高才。」

    我心中一凜,他是在挑戰麼?只是他的話仍然說得溫文爾雅,不卑不亢。我道:「多謝丁將軍關心。丁將軍也請早點歇息吧。」

    丁亨利又施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臨出門時,又轉過頭道:「留步,不必送了。」其實我根本不是送他,只是何從景正要上車,丁西銘已經到了門口送行,我也不能不去。

    何從景坐上了車,撩開車簾,微笑道:「兩位天使敬請安歇,事情我們後日再行詳談,明日多睡一陣吧。」

    他的這番話中也有深意吧,丁西銘已是樂得眉開眼笑,道:「多謝何大人,多謝。」

    這慕漁館不知是派什麼用場的,好像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宅第,卻只住了很少的下人。我和丁西銘的住處被安排在兩幢樓的三層上。進了屋,我推開窗,坐到窗台上。那兩幢樓相對而建,小巧玲瓏,掩映在荔枝樹間。晚風徐來,微風中似乎也有荔枝的鮮甜香味。

    我看著外面,一棵荔枝樹離窗子很近,有根樹枝斜伸過來,上面纍纍的滿是果實。我伸手摘了一顆,小心地剝著。這種祥和平靜的氣氛,我已很久很久沒再經歷過了。

    正剝著,門上忽然有響動。那多半是送水的下人,我道:「進來吧。」

    門開了,進來的卻是一個女子。我登時想起了何從景所說的讓我「領會妙處」的事了,她就是來陪宿的吧?我從窗台上跳下來,走了過去,那女子見我走過來,跪下道:「楚將軍,妾身春燕見過將軍。」

    她的模樣十分清麗可人,我的心頭卻是一疼。我道:「是何城主讓你來的麼?」

    「稟將軍,城主命我陪將軍更衣。」

    這話我也懂,那些達官貴人把登廁。玩女人都叫成是「更衣」,大概也是因為「妻子如衣服」這句話吧。我歎了口氣,道:「不必了,你還是回去吧。」

    她抬起頭,卻嚇得臉色煞白,道:「是,是,春燕自知容貌醜陋,不堪伏侍將軍,還望將軍慈悲,收容春燕。」

    她長得那麼美麗,居然還說什麼「不堪伏侍」我,真是笑話了。這大概是因為何從景跟她說過,一定要把我伏侍周到,否則要治她的罪吧,說不定還會殺了她。我心頭一陣疼痛,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話。如果我和她地位相等,我大概根本沒機會能近到她左右,可現在她卻像一頭可憐的小獸一樣,即使我侮辱她,那也是她的榮幸。

    我走到她跟前,扶起了她道:「春燕,起來吧。如果你回去,何城主要怪罪你的是吧?」

    春燕抬起頭,眼角還掛著淚水,眼中卻有點詫異,不知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被她看得大是不安,道:「坐吧,坐吧。」順手把手中剝了一半的那顆荔枝遞給她,道:「你吃吧。」

    春燕拿著那顆荔枝,更是莫名其妙。可能以前她為客人陪宿,那些客人早一把將她抱到床上去了,我卻大不一樣。她坐在椅子上,仍是一派驚魂未定的樣子。我不敢再看她,自己走到窗前,又摘了幾顆紅熟的荔枝,坐到她對面,道:「春燕姑娘,你別害怕。」

    春燕仍然驚魂未定,我聽得到她的喘息聲,大概她仍然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我歎了口氣,道:「如果你不睡在這兒要被何城主怪罪,那你早點上床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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