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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二十八章 深谷斷魂2 文 / 燕壘生

    那三個人是兩男一女,一老二少三個,一個男的有四十多歲,那個女子有十**歲,另一個少年看去只得十五六歲,大概是一家三口。聽得我的話,三個人一下都站起來,跪在我跟前道:「將軍,我們是從成昧省逃出來的難民,這是我的兒子跟女兒,我們三天沒吃飯了,請將軍發發慈悲吧。」

    中西五省中,成昧省的韁域最有點怪,緊貼著天水省,呈一個長條形,南北相距數千里,而東西最窄處卻只有兩百多里。這是因為成昧省依山而設,夾在兩條大山脈當中,那兩大山脈山峰林立,路途艱難,全省除了北部交通還算便利,其餘地方都是一片蠻荒。成昧省的首府石虎城倒是十二名城中的大城了,全省人口約一百二十萬,倒有一百多萬聚居於北部。帝國十九行省中,一省中南北差異最大的,就和算成昧省。成昧省南部還在天水省以南,大概也已落入了蛇人的掌握,這兩個人要是從成昧省逃出來的,倒是和我以前逃出高鷲城時走的同一條路。

    我看了看他們,那個少年雖然跪在地上,仍在狼吞虎嚥,那個少女卻是態度詳和。一看到她,我心頭不覺一動,她的眼神略微有些熟識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她的相貌長得頗為端正,一對大眼睛顧盼有神,很有神采,帶著點羞澀,因為身上的衣服卻已經破得不成樣子,肩頭露出一塊雪白的肌膚,邊上很有些士卒在偷偷看著她。一看到她,我心頭像是被重重一擊,歎了口氣,對那百夫長道:「拿三件衣服來,再拿點乾糧來。」

    那百夫長拿了三件衣服。軍中也只有些軍便服,我把東西給他們道:「實在抱歉,我們的腳力不能給你們,好在帝都已經不遠了,你們再走十來天準能趕到。」

    從成昧一直到這兒,路途也實在夠艱難的。那個男人接過東西,眼裡突然流下了淚水,磕了個頭道:「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我歎了口氣,道:「你們今天就歇在這兒吧。」

    那人道:「將軍,你們有軍務在身,我們不敢打擾,能討點東西吃已是萬幸了。文美,文華,來,給將國磕個頭。」

    他千恩萬謝地領著兩個少年人走了。我看著他們的背影,正自沉思,耳邊突然響起了錢文義的聲音:「楚將軍,為什麼放他們走?」

    他這還是第一次和我說話。他說得很輕,我也輕聲道:「不論是真是假,他們餓了幾天總是事實。」

    錢文義吃了一驚,道:「楚將軍,原來你也看出來了。」

    我笑了笑道:「不錯。這男人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指肚上長著老繭,那是經常拉弓的人形成的。那個少女衣服破舊,按理他拿著衣服後第一件事便是給她披上,他卻沒有。而衣服這麼破法,照理身上該很髒了,可是他們露出的皮膚卻並沒有遭日曬的痕跡,所以這身破衣服恐怕是臨時換上去的。」

    錢文義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我跳上馬,道:「讓弟兄們加緊戒備,千萬不能大意。在這一段路上有一個李湍的舊將曾望谷聚眾出沒,得防著他向我們下手。」

    我正要打馬回去,錢文義突然又道:「楚將軍,既然你看出他們的破綻,為什麼不留下他們?」

    我歎了口氣道:「萬一我是看錯了呢?唉,只消不出亂子,隨他們去吧。」

    我急著回去讓曹聞道也加緊戒備。騎在馬上,我又有些迷惘。真如我對錢文義說的那樣麼?其實,是因為看到她的眼神,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吧?

    我的心裡又是一陣抽搐,湧起一絲痛楚。淡黃的衣裳,雪白的手指,玉珠般的琵琶聲。那個人,今生今世,我是再也看不到了吧?我抬起頭,讓眼裡的一絲淚水流回眼角,可是心頭的痛楚,卻總是無法抹去。

    這一晚並沒有異樣,也許是我多心了。但我仍然不敢大意,讓全軍加倍小心。又走了兩天,便到了鬼嘯林。

    曾望谷的人慣於用箭攻擊,如果他在鬼嘯林裡向發動突襲,那也是件難辦的事。在鬼嘯林外,我讓全軍先停下來休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開拔,準備一鼓作氣,花一天時間穿過鬼嘯林。曾望谷手下只有百人上下,實力遠在前鋒營之下,倒也不必太過擔心。

    進入鬼嘯林時,曹聞道與我並馬而行,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周圍,咋舌道:「這地方真是陰森,若是有人聚集在此,真不好對付。」

    我道:「正是。讓諸軍千萬小心,曾望谷人數雖少,但進退如風,不能小看,讓前軍注意探路,以防他們在路上挖陷坑。」

    當初諸軍聽說曾望谷只有百餘人,大多不以為意。如果是正面交鋒,曾望谷那支鬼軍自然根本不在話下,但曾望谷肯定不會正面與我軍交鋒的。

    現在已進入鬼嘯林深處了,只聽得四周風聲如鬼魅夜哭,不絕如縷。鬼嘯林方圓二百里,要在一天裡穿過也不是很容易。此時已近正午,但鬼嘯林裡樹木參天,雖然已是冬日,還是有許多樹葉不曾落掉,裡面仍然暗無天日。曹聞道拍馬上前,大聲喝道:「丁孝,小心了。」

    丁孝是曹聞道麾下擔任先行的百夫長。他原先也是陸經漁部下,為人精幹,頗為得力。他回過頭道:「遵命。」

    他剛說完,突然從西側傳來了一陣鑼響。這一陣鑼突如其來,我的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響,飛羽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響動驚得人立起來。我勒住韁繩,喝道:「全軍下馬,準備迎戰,防備東面!」

    曾望谷終於襲來了!沒想到他這一百來人居然還真敢來犯,雖然我一直在防著他,但真來了時倒有點詫異。他這也是故技重旗,在鬼嘯林裡,馬匹不能發力奔馳,他把我們的馬一驚之後,馬上就會放箭。兩邊樹木參天,樹葉雖然落了許多,但仍很繁茂,有人躲在樹上的話也看不到。曾望谷盤踞鬼嘯林已久,對於在林中偷襲,一定也很熟了,他慣用的伎倆也是如此,先驚我們的馬,然後一陣箭,當我們閃到另一邊後,又從路的另一邊發動埋伏,這樣來打亂我們的陣腳。上一次他襲擊西府軍的貢使團,所用策略正是如此。

    我翻身跳下馬來,將飛羽拉到車邊,盯著路的東面。也這是這時,從東邊又射下了陣箭雨,但我們已有準備,這陣箭多半被打落了。我提著槍撥掉了一枝射向飛羽的箭,從路西邊突然又響起了一陣鑼聲,飛下來的箭矢登時稀了。曹聞道提著槍過來道:「楚將軍,他們要逃,我去取這個曾望谷的首級吧。」

    我看了看周圍,諸軍因為聽我說起過曾望谷慣用的手段,這一番偷襲並沒能打亂陣形,而且有大多數人因為聽我說曾望谷的鬼軍慣用箭矢攻擊,身上都穿著戰甲,受傷的人很少,陣亡的大概一個都沒有。我道:「好,你點兩百個人,我們一塊兒去,借這個機會將曾望谷斬了,讓這條路太平些。」

    曹聞道露出一絲笑意,叫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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