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二十七章 重振旗鼓6 文 / 燕壘生
我渾身一震。注意周諾!我還記得這個喜歡玩刀的西府軍都督,以及那個很有點陰險的副都督陶守拙。難道西府軍是要趁亂而動,自立為王麼?如果真有這事,文侯再讓我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想到這兒,我身體也不禁有點發顫。
文侯哼了一聲,道:「怕了?」
我身上一凜,高聲道:「稟大人,人固有一死,以死報國,死亦無憾。」
文侯看著我,像是要看我這話是不是在強作壯語。我動也不動,此時心中也確實沒什麼好怕的了。從高鷲逃出,再從東平城被押回來,我出生入死了那麼多次,如果要死的話早就該死了,用不著等到現在。頓了一會,文侯臉上終於浮出了笑意:「不怕死就好,不過要死也沒那麼容易。此事本就是陶守拙密報,你帶前鋒營去,名義上是給西府軍加封,看看事態究竟如何,他會協助你的。記住,見機行事,如果周諾真有異動,他這條性命,兩三人白刃相加,便可取他性命了,最主要的是不能讓西府軍亂,那倒是件難事。楚休紅,我相信你。」
我又行了一禮道:「臣定不負大人重托。」
話雖這麼說,但我心中仍是沒底。經過東平城之役,前鋒營不過一千來人了。這一千人帶到符敦城,和五萬西府軍相比,只是他們一路軍的十分之一。如果周諾真有異動,和陶守拙反目,兩人一通混戰的話,前鋒營在亂軍自保都難。
內亂總是最難收拾的。一支能敵萬人的強兵,只怕伏不了五千人的內亂。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胡亂想著,文侯突然抓住我的肩頭,看著我的雙眼道:「以寧的遺言中,讓我好生照顧你。楚休紅,我已無子,以後,你就和我的兒子一樣了。」
我的頭「嗡」地一聲響。甄以寧死前還有這樣的遺言麼?我的淚水不由得一下湧了出來,止都止不住。他拍拍我的肩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楚休紅,你很有善戰之名,但其實還是太軟弱,這個毛病一定要改一改。」
我顧不得羞恥,伸手抹去了淚水道:「大……大人,我一定做好。」
我已不知該如何說話了。文侯的這句話也實在更像是我的長輩的口氣,讓我感動之極。他眼裡好像也有點淚光,拍拍我的頭道:「回去準備一下吧,要出發的話就是這幾天了。好孩子。」
他轉過頭不再看我,我又跪了下來行了個大禮,道:「大人,我走了。」
文侯沒有回話。我掩上門,走了出去,心中仍是如波濤翻湧,走過門檻時還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文侯要把我當成他的兒子了!這話太令我震驚,心中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是欣喜,隱隱地又有些傷悲。如果甄以寧不死,我肯定不會有這一天吧,甄以寧即使再求文侯關照我,文侯也未必會聽。而甄以寧死後過了大半年,文侯才說出這話來,這大半年裡他也一定在日思夜想。
可能,在我身上也隱隱有些甄以寧的影子吧。雖然我遠不及他那樣少年老成,才華橫溢,年紀卻比他大了些。
我跳上馬時,不禁看了看天空。天空中,白雲如歌,浮過天際。在初冬的艷陽下,這世界平和如往昔。
可是,就如同平靜的水面下會暗伏著洶湧的暗流,用不了太久,帝都這副表面上的平靜一定會被打破。文侯廳裡那張圖上,帝都的實際控制地區已經縮小到以帝都為中心的一小塊地方了,沒有多少時候,戰火也將燃到霧雲城這所天下第一的名城了吧。
我輕輕踢了下飛羽,飛羽一下加快了步子。在馬上,我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一些,也想讓自己更高興一點,可是只是徒勞而已。
正走著,突然,我耳邊好像又聽到了文侯的的聲音:「當初我乍聞這消息,本也不信……」
當初?很久以前就有這消息了麼?文侯又是如何得到這消息的?
我絞盡腦汁地想著,可是總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我實在想不通文侯如何會聽到這種消息。五羊城確實有船,武侯被困在高鷲城時就動過要調五羊城的船從海上北歸的念頭。可是,誰會保證蛇人攻破五羊城後會得到船隻?按理,五羊城被蛇人攻破,那些船肯定大半毀於戰火,蛇人要用的話,一兩千人也根本不能海上遠征的。
難道,五羊城主竟是要向蛇人投降?我怔住了。這種想法實在太匪夷所思,五羊城主再是牆頭草也不至於如此。我正想為自己這種奇想一哂,突然又呆住了。
鄭昭!鄭昭正是五羊城的特使!
那一次鄭昭和文侯商議後,文侯馬上要取他的性命,只是因為鄭昭有讀心術,所以連夜從西門逃出。雖然後來被我追上,卻也因為他的攝心術,被他再次逃脫。那一次,他說的到底是什麼話,以至於文侯會動了滅口之心?
我知道這些事文侯一定不會跟我說的,我要太多嘴的話,就算是他的乾兒子也沒用,何況文侯只是口頭上說要把我當兒子看待。這大概會永遠是一個謎了吧。
我苦笑了一下,打馬向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