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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二十六章 國之重寶4 文 / 燕壘生

    我站起來,文侯又指了指門道:「把門關上。」

    我掩上門。不知為什麼,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文侯叫我不知有什麼事,但我總覺得似乎有點問題。文侯正坐在大椅上,屋裡瀰漫著一股酒氣。我又躬了躬身道:「大人,不知喚來前來有何事?」

    文侯抬起頭看了看我。他的目光像是一柄刀子,刺得我心中猛地一跳,正擔心是不是又有什麼壞消息,我連這教席也坐不穩,文侯已經道:「你今年幾歲了?」

    「小人虛度二十有三。」

    我惴惴不安地道。文侯問我年紀到底要做什麼?不要接下來說一句「活到這歲數也已經夠了」之類的話吧?我正在胡思亂想著,文侯歎了口氣道:「比以寧大四歲啊。」

    是說甄以寧麼?我微微一笑道:「甄參軍雖然年輕,但文武皆能,實是了不起的人才,小人除了癡長幾歲,實在遠不及他。」

    文侯看著我,似乎想看看我這話是不是言不由衷,我心中又有些發怵,只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文侯卻又長歎一聲道:「是啊,你比以寧差遠了。」

    如果說別人,就算說我比路恭行差遠了,我也不太服氣,但是說起甄以寧,我卻有點心悅誠服。他雖然年紀還輕,但是實在已有了不世出名將的影子,像他這樣心細如髮,身手矯健,又寬厚仁慈的人,我還真不曾見到第二個,以他這樣的家世和本領,日後成為超越文武二侯的名將也完全有可能。文侯有這樣一個繼承人,實在是萬民之福,當他百年後甄以寧繼文侯之位,我在甄以寧手下那一定更能如魚得水了,這麼看來,文侯要是壽命短點倒是好事……

    「楚休紅,你說,人壽修短不一,難道真是天公注定?」

    我嚇了一大跳,一下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道:「小人該死。」頭也猛地大了。文侯難道也會讀心術麼?我方才可是在咒他早點死,文侯准要惱羞成怒了。我正自發抖,文侯卻聲音顫顫地道:「你……你也知道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的話不是因為我說的麼?我想著,突然,心頭靈光一閃,我失聲道:「甄以寧他……」

    文侯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重重放在桌上,道:「都是我害了他,他……他才十九歲啊。」

    這一聲歎息沉重得如萬鈞巨石,我也已驚得呆了。甄以寧戰死了?我像是腳下踩了個空,人不由一歪,差點摔倒,連忙扶住桌子道:「這消息確不確實?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只是誤傳。」

    文侯哼了一聲:「不用寬我的心了。」他走到中堂前,看著掛著的那張帛畫,又長歎一聲道:「唉,難道奇珍真的必招天妒麼?」

    他轉向我,已是老淚縱橫。他向來笑容可掬,我有時都要以為他的笑容是用什麼膠水粘在臉上的,但此時他和一個尋常老來喪子的老人沒什麼兩樣。即使象帝君那樣有數不清的兒女,死掉一個也會傷心吧,不要說文侯只有甄以寧一個兒子了。我也說不出話來,只是默然地站立在一邊。

    文侯很快地抹了下眼角,拍拍我的肩道:「楚休紅,你回去吧。國祚日衰,還有待你們支撐。」

    甄以寧死了,這消息仍讓我一陣惶惑,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去的,腦子裡只是迴旋著甄以寧的樣子。這個前程遠大的年輕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完了一生,命運也實在太不公平了。也許,他活著的話,這世界也可能會是另一個樣子吧。

    剛回到住處,遠遠地便聽到有人在叫我。那是薛文亦,我走了過去,強打精神道:「薛兄,你怎麼有空過來?」

    他因為仍然不能行走,現在還是坐在輪椅裡,由一個小廝推著。他道:「我有點事找你,你幫我對一下以前你隊中戰死者的名單。」

    他遞給我一封羊皮紙,我接過來道:「做什麼?」

    「帝君命工部勒忠國碑,要把戰死者的名字都刻上去。」他看了看我,有點擔心地道:「怎麼了?黑著個臉。」

    「甄以寧戰死了。」我剛說完,突然想起薛文亦並不知道甄以寧是誰。薛文亦道:「甄以寧是你的朋友麼?別多想了,高鷲城一死就是十萬,你要是傷心,十輩子都傷心不完。死者已矣,我們還是得想方設法活下去。」

    薛文亦只是順口一說,我卻猛地一震,喃喃道:「是啊,還得想方設法活下去。」

    天近黃昏,紅日西沉,將西邊染得血一般紫。暮靄如同驚雷狂濤一般席捲而來,彷彿要吞嚙一切。在這樣的亂世,也許有人會飛黃騰達,但是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只是想方設法活下去而已,我也一樣。

    十四日午夜,蛇人突然向北門發動攻擊,以近千的傷亡掘破城牆,江水倒灌入城,六月十五日凌晨,東平城破。但東平城早有防備,平民絕大部份已經撤離,而城中抓緊時間添造的船隻也已足敷運載城中的五萬士卒,城中撤退不及的兩千平民隨守軍乘船殺開血路北逃。在江面上,帝**與蛇人軍發生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水戰。由於蛇人沒有什麼正規的船隻,東平城的守將又指揮得法,守軍損失不大,僅被擊沉一艘中等船隻,共傷亡平民一千七百,士兵九百多人,帝**前鋒營參軍甄以寧在此役中陣亡。現在守軍暫駐東陽城,但東陽城失去東平城的屏障後多半難以維持,因為城中守軍趁蛇人尚未渡江大舉北上,已逐步撤往北寧城,準備殊死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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