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十四章 兵行詭道5 文 / 燕壘生
「他們已能望見東平城了,說是東平城裡燈火通明,似乎有些異樣。」
燈火通明?我心頭一震。這句話多半意味著城中正有戰事,否則城中不會浪費燈燭火把的。我站起身來,道:「走,去看看。」
「他們已經在我們這船上了。另外,陶昌時也派人請令,要加速前進,盡快趕到東平城。」
我一走出座艙,便見甲板上已擠滿了人。曹聞道喝道:「閃開,像什麼樣子,一點軍紀也沒有。」
那些士兵聞聲閃開一條道,露出當中的幾個士兵。那幾個士兵一見我,迎上前來跪下道:「稟統制,東平城中,似乎正有激戰。」
我望了望前方,現在只能依稀看到遠遠的一些燈火之光,想必那兒便是東平城,還看不出有什麼異樣。我道:「只是燈火麼?」
那兩個士兵互相看了看,一個嚥了口口水道:「統制,我們看到了水中有些破碎的船板,還有……死屍漂過來,看服飾,正是軍中士卒的死屍。」
有死屍漂過來了?我走到船邊,看了看水,那士兵不知我的用意,只是道:「現在還看不到,沒漂過來吧。」
水面上,只有一些落葉和樹枝在順流漂下,我看著一根正漂到船頭的樹枝,按著脈搏數著。一個時辰分四刻,我數過,我平時一個時辰的脈搏約略是一萬次。這根樹枝從船頭漂到船尾時,我的脈搏一共跳了十四次。船全長八丈七尺,現在的船速是每個時辰三十里,扣掉船速,那麼現在的水流速度是約摸每個時辰十里,我們距東平城約略還有二十里,死屍能漂到這兒,那就是兩個時辰前的事了。
一次戰鬥,很少會持續兩個時辰之久。如果東平城的戰事現在還沒結束,那這次蛇人的攻擊只怕也像高鷲城的破城之戰一樣,不死不休了。我按著脈搏的手指不由一顫,呆呆地望著前面。
這時,一個士兵過來道:「統制,我家陶將軍請令,請統制讓全軍加速前進,務必要盡快趕到東平城。」
那就是狼兵中的士兵吧?我看了看他。這人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好像根本不以為意。也許,他也沒想想,一次持續了兩個時辰的戰鬥是什麼含意。可是加速卻也是對的,我們早趕到一刻,對東平城的戰事都是大有幫助的。但是在船上這幾日,我抽空溫習了一遍那庭天的《行軍七要》和《勝兵策》抄本,其中都說「水戰之道,利在舟楫。據上游以據水力,乘高艦以處勝勢。」水戰千變萬化,自然不是看看書就能成個水戰名將的,但是上面所說的據上游與乘高艦之利,我都沒有,照兵法上說,我是必敗無疑了?
那個士兵以為我沒聽見,又道:「統制,陶昌時將軍請令,要全軍加速前進,請統制准令。」
我點了點頭道:「准令。但請你回報陶昌時將軍,不得冒進,保持距離,前鋒不能進得太快。」
那士兵行了一禮道:「得令。」轉身便下小船去了。等他一走,我對站在我身邊的曹聞道道:「曹將軍,你覺得,城中是在苦戰麼?」
曹聞道側耳聽了聽,只是道:「現在不太確定,不過統制,你看見東平城的亮光麼?光頭雖大,照得並不高。如果是當初高鷲城一樣,城中大火四起,那這些光勢必要直上雲霄。但此時城中的燈光雖然很多,卻起得不高,可見那是些火把燈燭之光,看來東平城行有餘力,就算有戰事,多半並不處下風。」
我微微一笑道:「曹將軍,你想的和我一樣。東平城這麼亮,恐怕確有戰事,我們一味冒進,於事無補,反而會讓城中守軍掣肘。從長計議,不如穩健為上。步步為營,時刻讓人在前探路,不要自亂陣腳。」
曹聞道也微微一笑道:「統制,要是老曹不死,以後請統制多多提攜。」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我道:「此話何解?」
「統制你用兵已大似陸爵爺,假以時日,你未必不會如爵爺一般,由軍功封爵的。到時,可要請楚將軍你多多提拔我了。」
我不禁一笑道:「曹將軍,認識你以來,第一次知道你原來是個馬屁精,倒是看不出來。」
曹聞道長相有些像柴勝相,鬍子來碴的,看起來很有點忠厚樣。他聽得我這麼說,卻有些惶恐地道:「統制,末將無禮,請統制恕罪。」
我歎了口氣道:「何罪之有?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和陸將軍一般。」
說起陸經漁,曹聞道也深深地歎了口氣。陸經漁這個不世出的名將,他的最後一戰卻如此窩囊,根本沒什麼表現,實在讓人唏噓。可是在我心裡,隱隱地又在想著:「有朝一日,難道我不能勝過陸經漁,甚至勝過那庭天麼?」
一發現自己在想這個,我不由得一凜。也許是因為接連兩個勝仗,斬殺一千多個蛇人,讓我有些得意了。兵法上也說「驕兵必敗」,我自己能意識到自己有些驕傲,但那些士兵能意識到麼?
我看了看周圍的船隻。在江面上,星星點點的,幾十艘船正在加快行駛,我心頭卻湧上了一絲懼意。
離東平城還有兩里時,隱隱聽得有一些廝殺聲傳來。因為正起東風,這聲音支離破碎,也聽不出城中戰況如何。我叫起正在休息的甄以寧,讓他跟在我身邊,一塊兒站在艙頂觀察週遭形勢。離東平城漸漸近了,現在必須要加倍小心。一想到又要守城,高鷲城中的那些事又像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一般縈繞在眼前。
瞭望台上的甄以寧忽然大聲道:「統制,陶將軍發現水上有敵情,他準備全速前進,要我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