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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十章 爾虞我詐6 文 / 燕壘生

    我心下疑雲大起,道:「這兒他們已聽不到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若有不實之言,我就在此地斬了你。」

    鄭昭忽然露齒一笑道:「楚將軍,你就算裝得如此凶狠,我還是知道你心裡是在厭惡戰爭。」

    他這話讓我有點像被剝光了一樣尷尬。我的確就算想殺他,但他這般毫不還手,也實在讓我下不去手。鄭昭好像沒什麼別的本領,但他看準了我這點,我反而束手束腳地無法動手。

    我歎了口氣,道:「鄭先生,你實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鄭昭也正色道:「楚將軍,以前我並沒騙你,不過有些話不曾對你說。我是五羊城主三士之一的說士鄭昭,但我也和你一樣,厭惡戰爭。」

    五羊城主的三士?我皺了皺眉,鄭昭這回倒沒用讀心術,道:「五羊城主一向獨立於帝國之中,五羊城向有私兵兩萬,不及六人之說,這六人裡,我也算其中一個。」

    鄭昭竟然還有這等身份!我腦中已是亂成一片,千頭萬緒,也不知有多少問題要向他問來。我道:「當初你隨陸經漁來高鷲城,可是五羊城主之計?那個跟你一起來的劍士又是什麼來歷?還有……白薇紫蓼可已脫險?」

    我問得急,鄭昭卻只是微微笑著,聽到我問題白薇時,他的臉色一肅,道:「楚將軍,你放心,她們很好。那個劍士麼,自是和我並稱為三士之一的劍士了。」

    聽得白薇紫蓼她們安然無恙,我心中一寬,正想再問些什麼,忽然只覺腦袋裡「嗡」地一聲響,好像有人照我腦後重重地敲了一記。但我是騎在馬上的,自信就算有人要偷襲,也沒那能容易。

    正不知所以,茫茫然看過去,身周也不見別人人影,待重新面對鄭昭時,我才發現他臉上如臨大敵,汗水從額頭不斷滾下,嘴裡還唸唸有詞。剛才他還臉帶微笑,只是這一刻便像變了個人似的。隨著他的聲音,我又覺得好像有人在照我腦後狠狠打來。

    是鄭昭在搞鬼!

    我伸手到腰間去摸百辟刀,但指尖一碰到刀柄,便只覺身上一麻,一個身體象不歸我所有一般,指尖雖然已經貼到了刀柄,卻無法再彎曲起來。

    我愕然地看著鄭昭,鄭昭緊盯著我,頭上的汗水更多了,從鬢邊流下,匯到頜下,又滴落在地,地上也濕了一小灘。看來,他雖然身體不動分毫,卻也已用全力。那些士兵遠遠看來,大概只以為我們在談什麼機密要事,卻不知我們兩人實是在這等相抗。

    我的身體雖不能動,但卻依然能想。我咬緊牙關,拚命與那無形的巨力相抗,但這股力道像是不停打來,直如狂潮怒濤,我的手指剛彎得一彎,便又動不了了。

    我的手指一點點彎攏,已半握住刀柄,但此時忽然像有一個滔天大浪湧來,我呼吸一滯,那握住刀柄的手猛地一鬆,本來人在這巨力下如遭重壓,但一下子身體輕飄飄的像是一道煙氣。

    鄭昭失敗了麼?但馬上我便知道自己想錯了。剛才身上像有重壓,但手腳至少還是我的。現在這重壓沒了,但手腳卻完全像是身外之物,我都感不到它們的存在。

    鄭昭本來已是神色隸穆,現在輕鬆下來,小聲道:「楚將軍,沒想到你的意念比在高鷲城裡又強了許多,我也差點失手。」

    我瞪著他。現在我週身上下,除了心中所想,便只有眼睛還歸自己。鄭昭倒是一怔,看看我道:「奇怪,中了我的攝心術,你居然還能神智清明,楚將軍,你當真了不起。」

    不管我有多了不起,現在我是徹底敗了。和那個劍士相抗,我雖落下風,卻也有攻有守,沒想到這鄭昭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竟有這等異術,這一場不動聲色的比試,我是敗得一塌糊塗。

    鄭昭的手指向我點了點,我看見自己從馬上跳下。這等感覺當真十分怪異,我從馬上下來,居然是從眼裡看見,而不是感覺到的。

    一下馬,鄭昭走到我身邊,抽出了我的百辟刀,眼裡忽然冒出了幾分殺氣。

    他是要殺我吧。即使這時,我仍是毫無懼意,怒視著他。我一時大意,也心軟了軟,讓鄭昭得手,但我絕不會向他求饒的。

    鄭昭抓著我的百辟刀看著我,忽然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重又把百辟刀放回我的刀鞘內。我正有些不明所以,鄭昭小聲道:「楚將軍,你是個好人,我實在不忍殺你,你所中的攝心術也馬上便會好,不必擔心。有朝一日,我們也許真會成為對手,還望那一天你能念今日之情,對我網開一面。順便對文侯大人說,我對他所言,句句是實,不必因噎廢食。」

    現在明明是我為俎上魚肉,他隨時都可殺我,但他這般放過我,說的倒像是告饒的話,我也不知他的話中有什麼深意。

    鄭昭跳上了我的馬,忽然一加鞭,我的馬長嘶一聲,絕塵而去。我這匹馬是軍校中的良馬,鄭昭大概刀槍擊刺之術不精,但騎馬術卻相當高明,一帶馬,人像粘在馬背上一般,眨眼便不見了。我聽得身後已有了馬蹄聲,想必那些人見情形有異,追上來看。但這時我只如石像般一動不動,那幾個士兵一到我身後,大聲道:「楚將軍,曹將軍好像突然生病了,一動也不能動。」

    他們見我沒回答,頭也不回,有一個帶馬到我跟前,大聲道:「楚將軍!」

    我的身體也不知有多少重,仍是一動不能動。那士兵有點慌了,跳下馬來走到我跟前,叫道:「楚將軍,你出什麼事了?怎麼和曹將軍一樣?」

    他看了看我週身上下,大概見我只有肩頭有一處小傷,另外分毫無損,才大聲道:「快過來,楚將軍也生了病了!」

    快去追!我心底叫著,但卻說不出一個字。可是,在心底,我卻也隱隱地有些不忍讓人追上鄭昭。鄭昭不管如何,這次本可殺掉我,但他還是對我是手下留情了,我也不得不領他的情。

    希望我們不要成為敵手吧。我雖然不能說話,但心底默默地說著。

    這時,我忽然覺得身體一重,本來一個人像輕飄飄地浮在空中,這時卻一下又踩到地上。也正是這時,我聽得曹聞道大叫道:「哇!這是怎麼回事?我在哪兒?」

    我的手腳已能動手。看來,曹聞道也中了鄭昭的攝心術,剛才他對我說的話,其實都是鄭昭要他說的,怪不得我見他神色怪怪的。鄭昭這種本領,實在是神秘莫測。

    那士兵見我已能動彈了,又驚又喜,道:「楚將軍,你好了!到底出什麼事了?你為什麼放他走?」

    我搖了搖頭,道:「先回去再說吧。」

    一走回去,曹聞道便走過來,大聲道:「楚將軍,到底出什麼事了?剛才我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搖了搖頭道:「鄭昭跑了。算了,我們回去覆命吧。」

    曹聞道驚叫道:「跑了?」

    他看了看那些士兵,那些士兵忽然齊齊跪下,道:「稟將軍,此人奪路而逃,我們追之不及,若大人責罰,是我等之罪。」

    我不禁一陣苦笑。這些士兵大概見我和曹聞道都認識鄭昭,有故意放走他之心。鄭昭這等神奇的本領,大概曹聞道也不知道,只有我才知其底細。我也不想多作解釋,只是道:「曹將軍,鄭先生深藏不露,身手極強,我的馬匹也被他奪走,這責由我來負。」

    曹聞道看了看我,道:「這怎麼行,不要這麼說,只說他奪馬而逃,追之不及就是了,我想文侯大人不會多加責罰的。」

    不管如何,也只能暫且用此話來回稟吧。

    我換了匹馬。先前鄭昭他們棄下五匹馬,我們都奪來了,又割了四個人的首級,轉而東歸。此時月已西沉,回頭望去,只見月光下,一道大路白得耀眼,鄭昭也不知已逃出了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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