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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烈火之城 第一部第十六章 餓鬼道3 文 / 燕壘生

    路恭行看了看我,都是一陣心驚。那才是蛇人的真正主意吧,東門一直不圍,而當我們要放出城民時又發動攻擊,把逃出城的城民趕回來。來來去去,也許覺得城裡的糧草已消耗得差不多了,才從東門發動攻擊。今天若不是高鐵沖中計,把西北兩門的蛇人調走了許多到南門,若蛇人在東門全線攻上,恐怕已經東門也已被攻破了。可是,從蛇人攻勢來說,今天這一輪攻擊恐怕也是以試探居多。

    現在蛇人合圍之勢已成,也許,下一次就是四門共同攻擊了吧?蛇人張馳有序,深中兵法,大概也是高鐵沖一類的人在給它們出謀劃策。他們為什麼要幫助蛇人?難道,他們和帝國與共和軍都有不共戴天之仇,非要趕盡殺絕不可麼?

    想到高鐵沖寧死也不落入我們手中,我不由得又是一顫。

    陸經漁沉思了一下,道:「那你們商量好的暴亂還會不會發生?」

    他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前天我們被分開了,西門和北門也都有一批,今天那些怪物在西門北門發動攻擊了麼?」

    我道:「沒有。」

    的確,西門和北門的蛇人並沒有攻來。粗一想似乎很奇怪,細想想卻並不難理解。這條計策,我都能嗅到高鐵沖的味道,那只怕也是高鐵沖設下專門針對陸經漁的。高鐵沖對城中諸將瞭如指掌,也知道在西門和北門用這條計是行不通的,只有東門,利用陸經漁的惻隱之心,此計方能得售。

    今天蛇人的攻擊,是主要的用意是為了打破陸經漁的神話吧。陸經漁回到軍中,全軍上下士氣為之一振,連與左軍不和的右軍也頗有歡欣鼓舞之意。高鐵沖也一定看到了這點,所以要給陸經漁打一個下馬威,將我們軍中的士氣重新打下去。

    他已經死了,但是他的計策似乎仍然一條條地實現。如果不是武侯終於逼得他現身,我真不知以後我們這仗還怎麼打。

    「還有這一支意想不到的人馬啊。」

    武侯聽了我們的稟報,沉吟了半晌。

    這個情報可信程度相當高。那些蛇人的俘虜雖然戰鬥力不會強,但在蛇人內部,一旦能夠裡應外合,那真的可能一舉取勝的。武侯聽了我們的稟報後,在帳中也踱來踱去,似是拿不定主意。

    班師一天比一天難。蒼月公說的那個主意若是屬實,倒也未必不可行。但現在,我們好像除了死守,就沒有別的辦法。武侯身經百戰,到現在也一定沒了主意。

    路恭行道:「君侯,若能與蛇人陣中的俘虜取得聯繫,那也是一條良策。請武侯三思,明日我願帶本部軍馬衝鋒,縱然這是蛇人誘敵之計,我部都是騎兵,也足以退入城來。這總好過坐以待斃。」

    武侯又踱了幾步,忽然站定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了吧?我看看跪在我邊上的路恭行,他也一臉期待。

    武侯道:「兩位將軍,你們起來吧。」

    等我們站起來,武侯大聲道:「大鷹,你去通知雷鼓,讓各軍速速前來商議軍機。」

    商議的結果是明日若是晴天,一等蛇人有動靜,立刻出擊,用剩下的一半天龍飛龍箭攻擊。若是雨天,則此議不行,馬上派傳令兵飛馳回京中求援。

    這個決議多少讓我有點失望。說心裡話,我也同意路恭行的主意。蛇人那批俘虜一旦起事,蛇人必定會焦頭爛額,我們趁勢奇襲,勝算很大。武侯想的,也一定是晴天能用張龍友做出的那些火器。有這些火器,勝算便多了幾分,而雨天的話,即使蛇人陣中的那幫烏合之眾有所行動,我們也難有勝算。而回帝都求援,那也幾同夢囈。在蛇人的重重包圍中,不知有誰能逃出去?

    我們實在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一下士氣了。從蛇人圍城開始,我們甚至連一場勝利也沒有,傷亡已逾萬,蛇人卻只留下幾百具屍首而已。按這個比例算下去,文侯起碼得派上一百萬大軍來才行。

    會議散後,走出武侯營帳,我和路恭行告辭。天正下著雨,春寒料峭,雨打在身上也寒意逼人。在殺伐時感覺不出,現在只覺衣服濕了後,人也冷得發抖。我看了看路恭行,他只是看著天,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天命所屬,人力難回。唉。」

    這一場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我把龍鱗軍帶到南門待命,但雨一直在下,武侯一直沒有下令攻擊。遠遠的,我也看到了南門外的蛇人起了一陣騷動。只是那一陣騷動也馬上平息了,只怕起事的俘虜轉眼間便已被消滅。

    我呆坐在雉堞上,看著雨中的大地。雨下得幾十步外便看不出來了。灰濛濛的一片。南疆的雨季要延續一個多月,聽說雨水最多的一年,一連下了四十多天雨。

    即使有張龍友的火器,在這一片雨水中,我們還能堅持幾天?何況,糧食也只能堅持十天了。

    「豪雨大至,攻擊取消,各部解散歸隊。」

    雷鼓又飛奔過來,向立在城頭的諸軍喊著。聽到他的話,我只覺心頭一沉,一口氣幾乎喘不上來。

    身上的衣服被雨打得濕透了,戰甲裡,內衣濕了後都貼在了身上,極為難受,但我也似乎感覺不到了。

    寒冷的雨水不時打在我身上。在下城頭歸隊時,我又看了一眼外面。

    蛇人的陣營因為離城只剩一里了,在城上都可以看得到那裡的大門。遠遠的,看著蛇人營中又歸平靜,我心頭不禁一酸。

    也許,這已是最後一個反敗為勝的契機了。從現在起,我們能做的,只是死守,向帝都要求援軍。

    求援的信使即使能夠順利到的話,最好的打算也要一個月後才能開來援軍。可是,我也想不出,帝國還能不能派出一支比武侯所統的十萬大軍更強的部隊了。文侯嫡系當然不會輸給武侯,但文侯的兵力一共只有一萬人,其中兩千還被武侯借到中軍。就算文侯再拼湊出一支十萬人的軍隊,到得南疆,難道能擊敗蛇人麼?

    武侯不會不知道這個事實。他此時,也再想不到什麼切實可行的計策了吧。

    五天過去了。信使飛馬而去,如果晝夜不息,跑得再快也得七天才能到帝都。而在帝都調兵,保障輜重,一個月後能到,那也是個奇跡。武侯把這消息封鎖得很緊,口糧雖然還是每人每天三張干餅,但這個數字,我想也已支持不了幾天。

    吃著輜重營來發來的乾糧時,我第一次發現原來干餅竟也如此美味。我拚命咀嚼著餅,把每一口渣都吞進去。還好,城中水源充足,讓我不至於噎死。

    吞嚥的時候,我的頭痛得像是要裂開。從那天開始我就總是覺得有些頭暈,今天更嚴重了,今天咀嚼干餅也幾乎像是種刑罰,根本沒有那種飽食的快意。這場雨也連著下了五天,我們每天都在擔心受怕,生怕蛇人不知什麼時候會來攻擊。可恨的是,那些蛇人幾乎每天都會來攻一次,每次都是一攻即走,擺明著是來騷擾的。可是每一次我們都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天知道哪一次蛇人發動的是真的總攻。

    那一天也馬上會來了,只是,每個人都不敢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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