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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烈火之城 第一部第十二章 變生肘腋4 文 / 燕壘生

    那話其實是說給欒鵬聽的吧。左元再正要張嘴說話,忽然,他身子一顫,兩隻手瘋了一樣要往頭上抓,卻只是虛抓了兩下,人便撲倒在地,渾身抽搐。

    一支短箭從他腦後刺入,他已是斃命。

    這一箭真個厲害,恐怕就是射死容照希那人。我不由回頭一看,卻聽得欒鵬在叫道:「小九!你下來吧,沒用了。」

    那帳篷頂上,有一個個子矮小的士兵。那就是欒鵬叫「小九」的親兵。那小九盤在撐著帳篷的桿子,手上握著一把奇形怪狀的短弓,也不知他那麼短的弓怎麼射出那麼強有力的箭來的。他在帳篷上向欒鵬行了一禮,道:「士為知己者死,欒將軍,若有人對你不利,我就要一箭射死他!」

    他說著,又大聲道:「中軍弟兄,小人是欒鵬將軍親兵,一身為欒將軍所賜,無以為報,只能以死相殉。速讓欒將軍出城,如有違者,這一箭便要射向君侯了。」

    這人箭術高明,而且跑君侯不過二三十步遠,在這個距離,連我也將可以百發百中,不用說這人了。

    他話未說完,武侯已喝道:「放箭!」

    這小九也算不知武侯性格了。如果他以某個大將要挾,武侯說不定還會一聽,可他卻去威脅武侯,那等如找死。

    武侯的話音剛落,一箭從遠處射來,正中那人咽喉。那小九在帳篷頂上一抖,手中的短弓已一下掉下,人還沒來得掉下來,前鋒營的人已彎弓搭箭,羽箭雨點般射去,那個小九的屍身一下被射得如刺蝟一般。

    欒鵬驚叫道:「小九!」

    武侯沒有理他,道:「莫振武。」

    跟在武侯身後的莫振武跳下馬,跪到武侯跟前,道:「末將在。」

    「將帳中諸人盡數押到中軍,右軍事宜,由你選派中軍將官前來善後。」

    他說完,拍馬便走。剛走出一步,卻回過頭道:「剛才射死那叛賊的第一箭,此人可重賞。」

    莫振武答應一聲,柴勝相卻站起來正要跟著,大鷹小鷹的刀卻又交錯地攔到他跟前。他不由一怔,道:「二位將軍,怎麼回事?」大鷹小鷹沒有理他,邊上銳步營卻有兩人過來,一把將他反臂按住,喝道:「跪下!」

    陸續有人上來,將我們一個個綁了起來。綁到我時,不知怎麼,我心裡倒有點欣慰。不管武侯最終如何處置我,至少,一場火拚算是避免了。現在我倒沒有一點看不起柴勝相的意思了,我要處於他那位置,恐怕也會一樣做。只是銳步營的人卻毫不顧忌他這個功臣,綁完了欒鵬,又來綁上柴勝相。綁起他時,他一臉愕然,叫道:「君侯!君侯!」但武侯根本不理他,大鷹小鷹也跳上馬,跟隨而去。七手八腳,我們一個個已都被綁上了。

    右軍中級以上的軍官,已盡在此。不知怎麼,我有點想笑。要是武侯這回痛施辣手,那右軍的軍官可要進行大換血了,一多半都會人頭落地。

    我們被推入囚車,卻是前鋒營來押解。我剛進入囚車,祈烈已拍馬過來,道:「將軍!」

    他的聲音有點哽咽,我道:「小烈,哭什麼。」

    我本還想再說一句「君侯不會冤枉人的。」可邊上有不少右軍將領,我這話一出口,只怕會讓他們多心,硬生生忍下了不說。我也相信,武侯不可能這一下子把我們斬殺,畢竟,這次有不少人反對欒鵬的計劃,容照希甚至喋血營帳,要是不分青紅皂白,大殺一氣,只怕右軍就此潰散了也不一定。畢竟,欒鵬和柴勝相二人也算甚得軍心的。

    為了讓他想到別的事上,我道:「剛才那一箭是誰射的?是前鋒營的弟兄麼?」

    那一箭有點險。那是頭一箭,要是不能把小九一箭斃命,讓小九居高臨下射箭,武侯大概也會受傷的。放箭之人膽大心細,箭術又如此高明,我想不出前鋒營譚青死了還有誰會是這等好手。

    祈烈道:「不是我們射的,是從我們後面射出的。」

    那說不定是右軍的人了?我的心頭不由一震。說不定,那人是江在軒吧。

    如果是江在軒,那麼我也是有一點功勞的吧,至少武侯會知道我不會反叛的。想到這一點,我的心頭安穩了些。

    我們被押入中軍營帳時,天已暗了下來。祈烈一直跟在囚車外陪著我,到了中軍帳外,他道:「將軍,我得走了。」

    我點了點頭,道:「好好待弟兄們。」

    祈烈也點了點頭,又道:「今天,勞國基傷重不治,剛才已過世了。」

    勞國基死了?我不禁微微一歎息。這個當年軍校中名列「地火水風」四奇中第一位的人物,一生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成就,最後的功勞還得用自己性命換來的。他一直不願意庸庸碌碌吧,才會向武侯獻那條火攻之計。當那次偷襲失敗,武侯雖未責怪他,他自己卻一定很自責,所以在凌晨那次戰鬥中幾乎不要命地廝殺。也許,在他心裡,那是用血來洗刷一個敗軍之將的恥辱。可如果都按他的想法,我們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武侯也難辭其咎了。

    我歎了口氣,道:「幫我在他墳上敬杯水酒吧。」

    勞國基也是平民出身,卻不算我們那幫平民階層百夫長中的一個。不過,他一向與世無爭,和哪一派都還算處得好。

    祈烈點點頭,道:「將軍,我要和前鋒營的弟兄們聯名保釋將軍。」

    我道:「不必了,君侯也不會聽的。」

    這時,中軍武侯的親兵已來接收這輛囚車。這一輛囚車中,關了幾乎右軍全軍的中高級軍官,他們也戰戰兢兢,不敢缺了禮數。我們一個個被攙出來,先被下了武器,解開後帶到一邊。

    武侯的營帳是最大的,因為時常要召開軍機會議,他的營帳足可容納上百人。我們十幾個人被扔在一邊,由武侯的親兵用刀指著,真的有如階下囚了。柴勝相面如死灰,嘴唇也不住地哆嗦,真想不到他居然會怕成這樣子。我一向以為,他在戰場上死也不怕,現在卻成這樣子了。

    我們等了沒多久,武侯挑開後簾進來了。他看了看我們,道:「將他們帶過來。」

    兩個武侯的親兵拖起欒鵬要走,欒鵬道:「我自己來。」他大踏步走到武侯跟前,跪下道:「罪臣欒鵬,跪見君侯大人。」我們各有兩個親兵扶著,被帶到武侯跟前,紛紛跪下了。

    武侯哼了一聲,道:「你也知罪?」

    「事敗則為罪,事成則為功,欒鵬早有準備。」

    武侯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繞著他走了一圈,道:「看來,欒將軍並不服氣?」

    欒鵬道:「君侯,欒鵬身受國恩,死有何懼。」

    武侯仰天笑道:「你這是以身報國了?那麼,我就是在賣國?」

    欒鵬道:「末將不敢,但君侯所為,已約略如是。共和叛軍為帝國大患,豈能因一時不利,便與之同流合污。若叛匪日後坐大,武侯之罪,遠在欒鵬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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