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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烈火之城 第一部第九章 突如其來5 文 / 燕壘生

    何中看了看車上的白薇紫蓼,道:「她們都是女子?一路方便麼?」

    我一怔,不覺看了看她們。她們雖然穿著男子衣服,便還是一眼便看出是女子。現在城中放出了五萬城民,這些人本來也是良民,在城中,自不敢有什麼異動,一旦出城,天知道會做出些什麼來。她們坐著馬車,只怕一出城便會遭人搶。若不是何中提醒,我都沒想到這些。

    白薇道:「將軍,請不用為我們擔心,人生有命,生死在天。」

    她的臉上還是一副平靜之極的樣子。何中倒吃了一驚,道:「你們不怕麼?」

    白薇道:「當然怕,但總還有點希望。」

    何中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叫人送你們先出去。等等。」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走到邊上一個營帳中。我不知他要做些什麼,耐著性子等著。一會兒,他捧著一個小包出來,道:「兩位小姐,你們要是能到五羊城,請把這東西代我交給城主好麼?」

    何中和五羊城的城主還有聯繫?但此時我也不願多想,白薇道:「好的,一定為將軍辦到。」

    何中笑了笑,道:「如果到不了也沒關係。」他拉開小包,裡面卻是一塊玉珮和兩柄腰刀。他道:「這兩柄腰刀給你們防身,這塊玉珮就請你們交給城主吧。」

    白薇接了過來,我向何中單手行了一禮,道:「多謝。」

    送了她們出去,卻見城外已是一片逃出去的城民。這些人大多衣衫襤褸,時而有幾個發出幾聲乾哭,也許是終日擔驚受怕,終於看到生路,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看著他們,我也不禁百感交集。若不是蛇人,只怕他們沒幾個人能逃走,這麼一想,他們倒該感謝蛇人了。

    東門外過了護城河有一條大路,本是直通五羊城的官道。這條官道因為失修,有點坑坑凹凹的,馬車在上面也有點顛簸,紫蓼有點不好受,白薇卻仍是不動聲色。

    走了一程,路上的災民已少了,只是零星幾個。馬車雖慢,也比這批餓昏頭的災民走得快。我帶住馬,道:「我得回去了,保重。」

    和她們不過相處了一天多一些,本不該有什麼惜別之情。我帶轉馬頭,忽然聽得白薇道:「將軍!等等!」

    我帶住馬,只見她跳下車直向我跑過來。我跳下馬,道:「還有什麼事?」

    她跑到我跟前,忽然攬住我的頭在我唇上一吻,臉一紅,卻又跑了回去,一言不發。一上車,便打馬疾行,那輛馬車被她趕得嘩嘩作響,也不知顛得車裡的紫蓼成了個什麼模樣。

    我伸出手指摸了摸嘴唇。唇上,似猶有她的口脂餘香,剛才她那柔軟的嘴唇雖然只是極快地一點,卻彷彿在我嘴上留下了一個印記。那輛馬車也越行越快,終於轉過一個拐角,被一帶樹林遮住了,再看不到。

    走好吧。

    我默默地說著。那條路上她們不知還會碰到什麼艱險,只希望她們能平安到達五羊城。

    回到城中,東門仍擠了不少城民。五萬人要出城,便是衝出去也要好一會,不用說這般一個個走了。我帶著馬,又自東門向西門走去。

    當初,城中數十萬人家,到處是曲曲折折的巷子,從東門到西門也得好一會,現在卻都成了一片瓦礫,直通過去,便是近了許多了。

    城中心是國民廣場,邊上便是中軍營帳。廣場中心本是用方方正正的大青石塊鋪成的,每塊青石都足有六尺見方,按理,另外幾大城池中類似的廣場都叫帝國廣場,第一代蒼月公築城後卻起名叫國民廣場,那也預示著後來的反叛吧。這廣場號稱天南第一,大石板每塊都有半尺厚,磨得光可鑒人,便是帝都也沒那麼好的石板。如今這些大石塊都被燒得斑斑駁駁,有些也已被燒裂了,這些日來,不知在這裡焚燒了多少死屍。真佩服中軍,邊上那種焦臭味,他們居然還能呆得下。

    肩頭一陣奇癢,讓人幾乎忍受不了。葉台說過,傷口癒合,會有一陣癢,那麼現在正在癒合吧?他的醫術當真神奇,我受此傷不過兩天,居然這麼快便癒合了。腿上受到的那條刀傷本是皮外傷,他只是淺淺包紮一下,現在拆掉了,也不過兩天,結的痂都快掉了,除了在腿上留下一條長長的傷疤外,沒什麼後遺症。

    有葉台這樣的醫官,這次與共和軍一戰,才會以如此小的損失取得那麼大成果吧。我胡亂想著,這時,只覺得臉邊一涼,頰上有點濕漉漉的。

    是我的淚水麼?

    我摸了把臉,掌心有點濕,但我知道那絕不會是淚水。白薇最後的那一吻也的確有些讓我心動,但沒感動到那種程度,對於她來說,也並不是依依不捨,而是感激而已。畢竟,我是攻破了高鷲城的帝**一員。

    是下雨了。

    我的身體都猛地一震。南疆開始要進入雨季,那麼,本來定好的退兵時用火牆阻擋的戰術便不能用。何況,若此時蛇人攻擊,那該如何是好?

    幾乎是同時,城中四處發出了呼喊,當中夾著人們聲嘶力竭地叫聲:「蛇人來了!」

    蛇人攻城,至今也有好多次了。但這一次卻像是已到末日,四處都傳來地震一般的震動,帶著人們的哭叫。中軍營中,幾支正在營房休息的部隊也衝了出去。中軍分前鋒。銳步。鐵壁。銅城。虎尾五營,前鋒營最為精銳,步兵中銳步營最強,以前攻擊時這兩支部隊總是衝鋒在前,現在這兩支最強的部隊已經都減員一半,戰鬥力大損,也只能依靠另三營充當主力軍了。今天輪到的是銅城營休息,從營中衝出來的步兵一個個甲衣不整,大概也正在整理搶奪來的財物。我加了一鞭,穿過他們,衝向西城。

    蛇人已經三天未攻城了。儘管銳步營在空中火攻失敗,肯定也讓蛇人有點膽寒,萬料不到我們被圍居然還敢攻出城來。這一次,蛇人一定也發現下雨了,抓住了這個良機,又發起了進攻。

    剛跑到西門,卻見城頭下聚集了一批批士兵,正依次上城。金千石正點著人馬,一見我,叫道:「楚統領回來了!」

    龍鱗軍中不少人還沒見過我,這時,他們都一下跪倒在地,道:「楚統領。」

    如果我沒有奪回沈西平的頭顱,這批桀驁不馴的士兵也肯定不會如此對我心服。我看了他們一眼,道:「請起。大戰在即,弟兄們多加小心。」

    龍鱗軍也是騎軍。馬匹本就不多,四軍中的馬軍占的份量也小,連殺生王柴勝相的萬人隊裡,也只有三千騎軍,龍鱗軍卻人人都有戰馬。龍鱗軍本已只剩兩百多,武侯命我挑選士兵補充到龍鱗軍中,事也太急,只挑了一百多人,現在全軍已有三百零七人,連我在內。因為守城,馬匹都牽在城下。

    我們正要上城,忽然,從城南一騎飛馳而來。離了好遠,便聽得馬上人道:「龍鱗軍統領在麼?」

    那是雷鼓。我勒住馬,等雷鼓過來,道:「我是龍鱗軍統領楚休紅。」

    雷鼓帶著馬,那匹馬跑得急了,站也站不定,只是在不住咆哮。雨正不時滴下幾滴,但那一人一馬都同著了似的,渾身冒著白汽。雷鼓喝道:「龍鱗軍統領楚休紅聽令,武侯有令,北門告急,龍鱗軍速去援救,快去!」

    我吃了一驚,道:「北門外也有蛇人?」雷鼓卻沒有理我,飛快向東門跑去。

    我看了看金千石,他也一臉愕然。我突然想到,現在羅經緯已退出城去,若蛇人此時攻來,可真是大事不妙。我衝著金千石喝道:「快走!」

    去北門本有一條大道,是自南門直通北門。我們從西門出發,卻是要從小路裡穿過去。我帶著三百人走過一堆殘磚碎瓦,便到了那條大道。

    這條大道號稱「十馬大道」,可以並排馳十匹馬。儘管經歷這一劫,但用石板鋪成的路面仍是很平整。在這大道上,便可以疾馳了。

    帶著人一上大道,便聽得身後一陣如疾風驟雨的馬蹄聲。我回頭一看,卻見路恭行一馬當先,帶著前鋒營也過來了。

    北門到底出了什麼事?

    在疾馳的馬上,雨開始下得大了。透過雨簾,只覺得眼前一切都彷彿夢境,有種不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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