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玉陽卷

第20頁 文 / 湛露

    「你,認輸了?」他不信她會被自己簡單的一次拒絕就露出如此頹廢的口氣。

    但是嬰姬並沒有執著,「是我的,終歸是我的,我不強求讓它在片刻間就為我所有。」

    她的話又未免太過鎮定,鎮定得讓他感到不安。

    「我們今天就回宮。」玉如墨最後說:「而且我保證輕樓和向晚不會再對你不利。」

    「回宮之後呢?你要怎樣安排我,我又該怎樣和你相處?」她的聲音雖然輕,卻很有力度地敲擊在他的耳朵裡,心頭上,「三郎,難道你不想和一個你愛的又愛你的人,一生一世地相守嗎?」

    他不回答,但是卻將自己的嘴唇咬得很緊很緊。

    「我逼你,不是想傷害你。」她苦笑著,按住他的唇,「如果你能看到我的表情,應該知道我比你還要苦,可惜,你看不到。看不到真的很好。以前你說,看不到就不必在乎美醜,就可以逃避,雖然自傷,但不傷人,但是你不知道,你現在的沉默真的傷我很重,很重……」

    猛地推開他,她掉頭就走。

    她的話是看不見的軟刀,筆直地扎進他心裡,讓他頭一次察覺從身體內往外湧出的痛,那竟然比肉體受傷還要痛苦。

    他幾乎忍不住要脫口叫住她,但是,十年前的陰影還殘留在心頭,雖然視野裡一片黑暗,但是姑母倒在他面前時的情景,就好像重新浮現在眼前一樣。

    他最愛的人,往往是他傷得最深最重的人,他怎麼能愛一個人?怎麼敢愛?

    他要她們都能好好地活著,為自己而活。

    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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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到中午時分,他們就返回王宮。

    這一次,葉太傅依然如上次一樣等在宮門口。

    「葉太傅這次來,是有什麼話要和本王說?」自從上一次將他質問嬰姬的問題被頂了回去之後,這是玉如墨第一次和他重逢。

    葉太傅比以前恭敬了許多,低垂著首長揖而拜。「臣上次有失禮儀,干預王后宮之事,惹王不快,特意前來賠罪。」

    「那件事就讓它過去吧,當時本王對太傅也有不敬之處。」玉如墨將他攙起,看起來還是一派親切溫和的樣子。

    葉無色下了車,走過來對著父親行了一禮,「爹,您來接女兒回家的?」

    「不是,爹還有些事要和王商量,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葉太傅說著,便和玉如墨一前一後走入宮門。

    「恭喜你啊!」嬰姬戴著紗帽,自後面款款而來,走到葉無色的身邊低聲說:「看來太傅大人今天是要和王提起你們的親事了。」

    她一震,「你怎麼知道?」

    「看你爹必恭必敬、春風得意的樣子,我自然就知道了。」嬰姬的神情在面紗之後被遮掩得嚴嚴實宣,語氣中也透露不出半點情緒。「必恭必敬,必然是有求於王;春風得意,必然是因為所求之事是件大喜事。你家與王之間,到底有什麼事情是大喜事,得要勞煩你爹親自開口,這件事還用我點明嗎?」

    葉無色的面色彷彿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紅潤,她下意識地回頭。

    嬰姬接口道:「你回頭是想看誰?你未來的夫君在前面。或者,你是想求什麼人為你解決眼前這棘手的麻煩?」

    「你、你總是這樣指三說四,到底想說什麼?」葉無色再也按捺不住,忍無可忍,「嬰姬姑娘,你為什麼要苦苦相逼?」

    「又是一個『逼』字?」她幽然地說道:「為什麼你們都認為我在逼你們?他是,你也是。縱使我是在逼你們,其實也是想幫你們,難道你們不覺得,把自己束縛得太緊了,早晚有一天會把自己勒得窒息?」

    她的聲音一沉,續道:「葉姑娘,我坦白說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歡玉如墨,也知道你的心中早已有了別人,既然如此,何必要騙人騙己呢?」

    「你!」葉無色情急之下猛地抓住她的雙肩,「不許你胡說!」

    嬰姬冷冷地反駁,「我有沒有胡說,昨天刺殺我的那個人就是最好的證人,不是嗎?」

    她的十指緩緩鬆開,踉蹌著倒退幾步,面如死灰。

    嬰姬沒有走,只是站在原地,似乎在陪著葉無色,靜靜地等候。

    過不了一會兒,葉太傅興匆匆地從宮內走出來。

    葉無色幾乎是立刻衝到他跟前,「爹,您和王說了什麼?」

    「爹當然是說你們的親事了,」葉太傅完全沒注意女兒的神情不對,「如今你備選王后也有段日子了,現在王又帶你單獨出遊,人前人後,誰不知道你的身份地位?王總應該給你一個正當的名分才說得過去。」

    「那,如墨怎麼回答?」她緊張地抓緊了父親的袖口。

    葉太傅笑著拉開女兒的手,「你想他能怎麼回答?雖然沒有一口說定親事舉行的時間,但是,應該就在這個月,你們的大婚就可以舉行了,到時候定然是我玉陽國十幾年都不曾見過的盛事啊!」

    「果然是大喜事吧?」嬰姬在身後幽幽開口,隨即一道白影閃過,她已經單獨走進宮門內。

    葉無色支持不住,倏地倒在父親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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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嬰姬走得很快,她必須走得這樣快,才不至於讓胸口的憤懣噴湧出來。雖然用那樣洞察一切的口氣和葉無色提前道了喜,但她還是不想聽到自己的猜測變成了現實的結局。

    玉如墨答應了?他答應成親了?

    他可知道,他的一句話就斬斷了他們所有的未來?

    曾經,他緊緊地擁抱著她,為的是不讓她恐慌。

    曾經,他用過很真誠溫柔的聲音對她說:「我相信你。」

    曾經,他跳下冰冷的湖水,將她自漩渦中救出。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認定他對她有情,只是不肯承認。

    難道她錯了?難道她錯了嗎?!

    她幾乎是在頃刻間即衝進他的寢宮,就見他坐在書案邊,正在吩咐一個宮女磨墨。

    她陡然闖進,雖然沒有開口,但是她那不斷地、沉重地喘氣之聲,和她身上特有的香氣都讓玉如墨立刻意識到——她來了。

    「有事嗎?」他的神情是那麼陌生,和他們初見時的完全一樣,陌生的冰冷。

    「為什麼要答應太傅?為什麼要決定成親?」嬰姬咄咄逼人地問:「難道這真的是你做出的選擇?」

    「難道你還有其他的選擇嗎?」隨即玉如墨慢條斯理地吩咐宮女,「去書架第二層抽屜中給我拿一卷聖旨黃綾出來,還有,這墨不要加水太多,否則寫上去的字會不夠清晰,亦不能久存。」

    「不能久存?」她忍不住淒涼地笑,「不能久存的,豈只是黃綾上的字,還有人心中的情吧?既然對我無情無心,為什麼當初要給我那麼多的暗示,讓我一錯再錯,終於情根深種,泥足深陷?」

    他仍是平靜地從宮女的手中接過筆,「我何曾給過你什麼暗示?」

    「如果你心中沒有我,就不該隻身跳到水中救我!不該跳上受驚了的馬車抱住我!你知不知道,對於一個女孩來說,有男人肯為她做這些事情,已經足以讓她為這個男人粉身碎骨!」

    他的手一抖,筆尖的墨汁滴到黃綾上,原本聽傻了的那名宮女立即反應過來,驚呼道:「王,黃綾上滴上墨汁,奴婢給您換一塊。」

    「不必了,完美的未必就是最好的。」他話裡有話,信手去寫黃綾上的字。雖然看不見,但是為了批閱奏章,他早已練就盲目也能寫得一手好字的本事。

    此時他下筆如飛,似行雲流水,口中卻冷然地說:「抱歉讓你誤會,但我也說過,如果當初落水的是別人,我一樣會救,驚馬那次也是如此。」

    嬰姬再也忍不住,衝上去一把將他手中的筆奪了過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要寫詔書召告天下你將大婚的消息嗎?休想!我不會讓你寫的!」

    玉如墨緩緩抬頭,那漆黑卻總是如霧般迷濛的眼像是在尋找著她的位置,所以更加迷離。

    「你這又何苦,你說過不會強求。」

    「我後悔了,這句話收回。」

    「覆水難收,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三郎——」她幽幽地長歎,讓旁邊的宮女聽了都忍不住要落下淚來,但是他就是狠下心,死死地抿緊雙唇不與回應。

    正當此際,江輕樓神色驚慌地衝了進來,低頭跪說:「王,葉姑娘出事了!」

    他的神情一變,挺身而起,「怎麼?」

    「葉姑娘剛才臨要上車回家的時候,突然奪過侍衛的佩劍,舉劍自刎——」

    玉如墨和嬰姬同時驚問道:「她人呢?」

    「被向晚及時拉住,但是劍刀鋒利,只怕還是傷及心脈。」

    兩人一聽都猶如作夢一般,同時雙雙縱身而起,迅捷地衝至宮門所在。

    第九章

    葉無色被暫時安置在馬車內,因為失血太多,太醫不敢輕易挪動她,怕造成傷口進一步的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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