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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鄭媛

    因為是織心,所以如此的特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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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荷走後,織心靜下心,要在今夜繡成香袋。

    然而,執著的把香袋繡好後,當真會交給雍竣嗎?

    不會,她只會將香袋收起,藏到她的枕下。

    因為這只是屬於她的執著。

    這執著不是他的,不需他背負,更不必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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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逢初一、十五,巴福晉總會到京城安門外的賢良寺進香。

    這日一早,織心便準備好進香用的鮮花素果,與福晉一同來到寺內禮佛,綠荷留在府內處理庶務。

    禮佛畢,織心收拾妥貢品便隨福晉出寺,可才走到寺門前,福晉便忽然停下來。

    「織心,你瞧,這兒有個姑娘,她倒在地上好似病得很重!」

    「福晉,您莫管事,說不準是個詐死訛錢的。」

    這附近乞丐眾多,地處鬧市,三教九流人物皆有,不能不防。

    「怎麼會呢?我瞧這姑娘生得好水靈。你快來,瞧瞧你們倆,就似照鏡子一樣,都這般可人。」

    「福晉,您先莫靠近,讓織心瞧去。」她擋住福晉,保護福晉。

    走上前,她見到一名女子萎靡在寺門邊,似已剩下兩口氣。

    女子見她,忽然定定地別不開眼,眸中似有感愕,似有歎息……

    直至女子昏迷之前,她就是這麼戀眷地看著織心,直到失去意識前一刻。口中還喃喃念道:

    「溫柔婉約,水秀天成……定棋,我終於找到你喜歡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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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晉到賢良寺禮佛,回來時受了驚嚇,居然還帶回一名小乞丐。

    府裡的下人們平時無事,就愛嚼舌根,這次傳言如此,府裡上上下下每個人都覺得好奇,想瞧瞧這乞丐是誰?究竟長成什麼模樣?福晉怎會將一個骯髒的小乞丐帶回王府?

    福晉雖然慈善,可也怕乞丐身上有病,於是要織心請大夫來看她。

    織心去請大夫,自己也照料這名叫巴哥、不明來歷的小女子,她不怕染病。

    織心打從心底憐憫巴哥,當日在寺門外見到她臉龐年輕秀麗,可眼底卻滄桑落寞,織心就像看到八歲的自己。

    巴哥昏迷未醒之時,織心兩個日夜不眠不休地看顧她,沒有想過自己。

    所以在這天早上她又病了,她病了,這回福晉沒要她離府,只要搬到別的院落,不要織心影響自己以及王爺,也不要織心染了其他的丫頭。至於那名小乞兒,福晉還是要織心照料。

    織心病中還要搬離她的小屋,幫著搬家的夏兒不捨,可不能奈何,於是流了一夜的淚。

    早上夏兒侍候主子淨臉時,眼睛是腫的。

    「你的眼睛怎麼了?」雍竣冷眼問她。

    「什、什麼?」夏兒呆呆地回話。

    「眼睛腫成一條縫,你還能侍候我?」

    「奴婢……」夏兒摸摸自己的眼臉。「奴婢可以侍候貝勒爺。」夏兒卻抽噎起來。

    「你哭什麼?」雍竣淡著眼問她。

    「奴婢,奴婢只是為織心姐傷心。」

    聽見織心兩個字,雍竣臉色一凝。

    「織心姐好可憐,生了病,福晉還讓她搬出小屋,一個人住到柴房旁的角屋去。奴婢看到織心姐這樣,就覺得難過,往後奴婢要是生病,不知道會不會也得搬到角院去住?」

    夏兒畢竟還小,心事不會掩藏。

    原來她雖不捨得待自己就像親姐姐一般的織心,可其實也感懷自己同是為人奴僕的命運。

    雍竣陰沉地瞪著夏兒,半天不說話。

    夏兒抽抽噎噎的,半天都住不了聲。

    「你說她生病,現在還侍候福晉?」

    「不,」夏兒搖頭。「織心姐現在侍候那個小乞兒姐姐。」

    「小乞兒姐姐?」

    「織心姐說福晉菩薩心腸,前幾日從賢良寺禮佛回府,帶回了一名昏倒在寺門邊的小乞兒姐姐。」

    「乞兒住在哪裡?」

    「在廚房角屋邊的小耳房。」

    雍竣沒有再問下去。

    夏兒哭夠了,才繼續侍候主子。

    畢竟是孩子,哭過就算,一轉眼夏兒也已忘了剛才讓她那麼傷心難過的事。

    第十章

    夜裡,織心端了床邊的水盆,起身到屋外廚房旁邊的水井,重新打一盆涼水更換濕巾,敷貼在耳房內那姑娘的額頭上。

    打從福晉帶回這姑娘後,她就開始發起高燒,大夫說可能是餓寒交迫所致。

    今早大夫回診又說,這姑娘今夜若能退燒,便可保沒事,如不能退燒,高燒再蔓延下去,即便救活也要成傻子。

    聽見大夫如此交代,織心知道今夜至為關鍵,雖然她自己也生病,可為了救人,她得打起精神。

    井邊,織心靠在土屯旁打水,吃力地從井底一寸寸拉起吊桶。

    「織心姐。」夏兒站在柴房邊呼喚她。

    織心剛拉起水桶,然後回頭。

    夏兒跑過去。「織心姐,要不要我幫你——」

    「不要,你快走,別接近我,讓你也染了寒病。」她反而後退。

    她不願夏兒生病,也不願夏兒照顧的人生病。

    「不會的,我不過幫個手,不會有事。」織心連幫手都不願,讓夏兒難過。

    「我病了,你與生病的人太近,也會生病。」

    「可是……」

    「聽我的話,快回去,別再來了。」吃力地提起水桶,織心欲轉身往回走。

    但是她的腳才剛要提起,身形卻凝住了。

    夏兒順著織心的目光,回頭輕喚了一聲貝勒爺,福個身,然後就悄悄走開了。

    織心看著他,她一動也不動,就這樣站在井邊。

    「現在,你還想回到我身邊?」雍竣問她。

    他的話簡短,聽起來沒有感情,而且問得莫名。

    但是織心明白他在問什麼。

    她只是看著他,沒有開口說話,沒有任何表示。

    「只要開口說一句話,現在,我就讓你回來。」他再說,眼眸直視她。

    織心還是沒說話,她靜靜看著雍竣,彷彿他是很遠又很近的人,她能看著他,就這樣看著他而已。

    「不開口說話?就這樣,不開口為自己說一句話?」他還是沒表情,聲調只比剛才硬了一點。

    寒風吹著,拂過柴房前的空地,凍人的十二月寒天,窮人沒有過年的喜悅,只有對命運的感傷。做為一個奴才,小時候過年還是有喜悅的,只是這喜悅,長大後漸漸被勞碌以及對命運的理解而沖淡,年復一年,喜悅越來越淡,只有歲月催人滄桑。

    「貝勃爺,天冷,請您快回屋裡去吧。」織心終於開口說話,她的聲調很輕,微弱的像是不存在。

    然而這話很重,重得像是千斤泥,雍竣的臉孔被霜雪罩住,只剩下冰。

    「連一點情都不肯接受,你在傷人,也在自傷。」他說,聲調也冷硬如冰。

    「如果我接受了這麼一點,那麼我就會渴望多一點、更多一點、再多一點……」她對著他笑了,縱然這個笑容是瀟灑的,卻也是淒清的。「直到我再也要不到最後的那一點,我永遠不會滿足。與其如此,不如現在連這麼一點也不要。這樣,您心底或者還能永遠惦記著奴婢。只要您不忘惦記著奴婢一點,奴婢有這麼一點,也就足夠了。」

    雍竣不再說話,看著她的眼色複雜,其中有一抹東西掠過他深思的眼,從他眸中竄進他的心窩。

    「貝勒爺,天冷,請您快回屋裡去吧。」她再說一遍,甚至對他微笑。

    彎下腰,她吃力地提起水桶後,抬起腳蹣跚走向井邊的小耳房。

    「一個不曾駐足的女人,是不會在男人心上留下痕跡的。」他忽然在她身後說。

    織心停下腳步,她的雙腿瞬間僵硬了。

    「如果不肯跨出一步,放出一點,不管這個男人曾經多愛這個女人,沒有交集,錯過之後,男人就不會再記得女人。」他眸色陰黯,沉聲往下說:「這就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的地方。」

    織心背對著他,桶子裡的水已經灑出了些許。

    她的雙臂是因為無力才顫抖?還是因為他說的這些話而顫抖?她弄不明白,這也不是她現在腦子所想的重點。

    他沒有走到她身邊,只站在原地對她說話:「放下你的驕傲,放下你的倔強,你會得到別的女人沒有的,我給你的,將比其他女人更多。」他的聲音很低柔,低柔得就像情人的呢喃。

    有那麼一瞬間,織心以為她就要回頭了。

    但她終究沒有回頭。

    眼睜睜看著她走進小屋,他沒有再說話,更沒有追上。

    在他的目光中,她一步步移動,慢慢走進小屋,縱使舉步如泥也要告訴自己,連頭都不能回。

    但是,她沒有回頭不是因為勇氣……

    而是因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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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會因為害怕而堅強。

    尤其是女人,女人很少有勇氣,但是女人因為害怕所激發的力量,有的時候往往比男人的勇氣還要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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