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伊凌
在他們之間早已不是普通言語所能講得清楚了吧!
第四章
一陣風拂走了冬日,帶走了滿地的雪白,告訴人們春天來了。
隨著寒冷的季節度過,這日天才剛亮,南門府內不論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皆已開始了一年一度的例行打掃,好除去那積壓已久的鬱鬱氣息,迎接充滿朝氣的春陽。
典雅的紗床帳內,美麗的人兒緩緩睜開了緊閉的雙眼,輕揉沉重的眼皮,坐起身來。
初嫣微微伸個懶腰,傭懶的目光緩緩落在床前的椅上。
不在!
沒看見心中認為一定會在的身影,一股奇妙的情緒悄悄攀上她冷寂的心,纏繞住她久久不放。
摸摸胸口,初嫣感到有些不舒服,但她不懂是為了什麼?
她不是該感到高興的嗎?
「醒了?」突然一記平穩渾厚的男性嗓音透入旭陽暖照的房內,點醒深思的初嫣。
她一抬眼,一具高大的身軀映入她的眼簾,突然間,她心頭那股緊揪不放的窒息感消逝了,初嫣吸了口氣,重新將新鮮的空氣灌入肺中。「你來做什麼?」順順氣息,她開口問,語氣有點不悅。
「天還早。」無視初嫣的敵意,南門耀跨開步伐走向床邊椅凳,逕自坐了下來,好似那位子原本就是屬於他的。
「我要更衣,請你出去。」將他自在的模樣看入眼裡,初嫣不禁更加生氣,翻開錦被,執意起身,不想再跟他同處一室。
「天色還暗著。」南門耀豈會讓她如願,大手一伸,輕而易舉的便將初嫣按回床上,半強迫式的替她蓋上被褥。
「你做什麼,我……」初嫣怒瞠著一雙杏眼,直想抗議,卻沒想到視線在接觸到他深邃無際的瞳眸後,忍不住退卻了。
「最近沒有作夢了。」看見她乖乖的照他的意思躺回原處,南門耀滿意的收回手,薄唇開闔,雖是問話,卻以肯定句的方式表現。
將頭悶在被裡,初嫣聽見了他的話語,雖然不回答,卻很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她的確很久沒有作夢了。
關於她的娘娘的夢。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該是那日櫻花林後吧!
每天一到了夜晚,他都會突地出現,將她押回房內,盯著她入睡,然後陪她一整夜。
對於南門耀突如其來的溫柔,初嫣其實是十分抗拒的,卻又無法阻止他的執著。
他不知道打哪兒聽來她晚上常常作噩夢的消息,所以每當她出言諷刺,試圖驅趕他時,南門耀都會拿此當作理由,非常理直氣壯的留下來。
初嫣一直以為自己十分厭惡他莫名的關懷,對她來說,南門耀的關心都是虛假的,為的只是那個謠言……
但她卻無法解釋今天早上,在沒看見那原該是坐在椅上的身影時,她心中那股空虛是什麼?
搖搖頭,她用力把腦裡的疑惑甩開,不想面對,因為那感覺會讓她覺得自己的沒用,察覺到真正的自己其實……並不堅強。
害怕面對軟弱的力量會讓人封閉心門,一層又一層,阻隔人的進攻。
可惜她的防衛,似乎開始失效了。
悶在被窩裡許久,初嫣有些喘不過氣,但內心的倔強卻支持著她不能放棄,偷偷掀起被角,悄悄朝外覷了一眼,檢查著南門耀是否離去。
答案是,沒有。
他依然好整以暇的坐在原處,那個專屬於他的位置。
他的視線恰恰與初嫣偷瞄的目光接上,驚得她趕忙掩上被褥,重新將自己與他隔絕開來。
「睡不著?」他問。
回答他的是滿室的寂靜。
頭一偏,他看了一眼外頭天色,再度開口。「時候差不多了。」
站起身,南門耀瞥了瞥依舊隆起的被褥,沒有再說什麼,推開門離開了。
待門關起的吱嘎聲響起,初嫣才掀開覆了好一陣子的羅被,大大的呼著氣。
「辰時了嗎?」翻身下床,她喃喃低念著,因為南門耀總會在這個時辰離去。
走向妝台,初嫣慢慢梳整儀容,穿好外衣,準備去書房處理今日的商事。
才剛跨出房門,白月青色的身影便朝她迎來。「少夫人,少主要我告訴您他出府了,兩日後才會回來。」
「出府?」初嫣有些詫異的重複,不懂南門耀為何不直接告訴她?
「是的。」
「我明白了。」初嫣越過白月,逕自往書房走去。
即使她企圖裝作無事,但每踏出一步,心中的疑惑就更加深」點,南門耀那好看的瞼孔更是不停的盤踞在她的腦中,怎麼也甩不掉。
初嫣說不上來,他們兩人現在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是好還是壞?「該是兩者都有吧!」
登上書房前的台階,慢慢的拾階而上,她心裡那股複雜的情緒再度升起,拍擊著她,催促著她該是面對事實的時候了。
如果壞,就讓它壞到底吧!
那,如果好呢?
她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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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剛亮,初嫣已經醒了。
坐在偌大的妝抬前,她慢慢的梳攏一頭烏黑秀髮,仔細的將之梳成一個典雅的垂髻,取出屜中的琉璃髮簪巧然插上,完成每日例行的第一件工作。
或許會有人覺得奇怪,身為京城首富的南門家少夫人,為何還需要自己打理、梳洗裝扮?但是對於初嫣來說,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值得拿出來說嘴,她一向有早起的習慣,放眼府內,除了負責看顧雞捨的家僕,大概無人比她更早了吧!
初嫣明白此點,所以每天清晨,總是自己打理一切,不想打擾身為她貼身丫鬟晴兒的睡眠。
今日也是如此,整理好儀容,她起身推門而出,準備上書房去,好看看今兒個又有哪些交易買賣或是該出府洽商之情事需要進行。
漫步在美麗的莊園內,她深吸一口氣,讓清爽無比的空氣包圍著她,一掃前日被南門耀攪得一團亂的心。
踏上房前台階,初嫣素手輕觸門扉,慢慢打開石楠雕門,兩扇門板應聲而開,她踏步向前走往主座。
一切是這麼的一如往常。
「起得真早。」南門耀抬起埋首於帳冊的頭顱,望向初嫣,長飛入鬢的挺眉微微蹙起,似乎不是很高興看見她。
沒料到有人先一步霸佔了自己的位子,初嫣訝異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時候還早,你再回去歇會兒吧!」斂下眼,南門耀淡淡說道,一點也無讓位的打算。
「你在這多久了?」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臉孔,一股怪異的思緒悄悄升起,初嫣感覺內心有些複雜,眼前是她坐了十二年的檀木大椅,可如今上頭之人卻不是她。
「丑時開始。」他答。
南門耀的話聽在初嫣耳裡,就像是宣示著主權一般,似在告訴她真正的主人已經回來,並親手收回他應得的東西。
這樣的認知讓一直以承擔南門家業為己任的初嫣感到慌了,她不明白自己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除去大大小小的商事買賣外,南門家還需要她什麼?
「你睡得很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南門耀揚起如鷹的目光告訴她他曾去看過她。
「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緊緊盯著人兒,將她如花嬌顏看進心中,他再度開口。
「辛苦了……」喃喃重複著他的話語,初嫣怔住了。
這是請她離開的意思嗎?
南門耀是真的回來了,回到自己的大宅,索取屬於他的東西,所以這裡已經沒有她的位子了!
男人瞇起長眸,對於她落寞的神情有些不解,他原意是要讓她放心,因為他負了初嫣這麼多,現下該是回饋她的時候了。
伸出手,大掌猛然攫住那不盈一握的嬌軀,她真的好瘦弱,掌中的觸覺使他的心頭一緊,更加小心翼翼的抱著懷中人兒。
「南門耀!」直視入他的眼底,即使他瞳中的黑暗是如此的惑人。「請放開我。」初嫣仍是提出要求,她想或許是該她自動消失的時候了。
這個家已經不再需要她了。
南門耀看著她的眼神非常專注,卻一點也沒有回答她的意思,攬在她腰際的雙臂則是收得更緊了。
他們互相對峙著,緊望著彼此,誰也不讓誰,都想在眼波來回的交流中將自己的堅持傳達給對方知道,好讓另一方率先敗陣,放棄念頭。
「你是我的妻子。」終於南門耀開口了,他定定的望著那嬌靨如芙的嫩顏,眸中充滿了複雜難懂的神色,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懺悔。
妻子?
「我以為我們有的只是名分。」他低沉的嗓音透入初嫣的耳中,是如此的諷刺,她冷笑一聲,不屑的回道。
「我們拜過堂。」他說,目光更顯濃濁。
「那又如何呢?」她笑了,笑得既冷淡又無奈。「這只是形式上的束縛不是嗎?」初嫣問,她不相信南門耀能怎麼辯駁。
「你是我的妻子。」南門耀沒有反駁,只是重申自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