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小林子
華清雨?謝衛國挑了眉。
「師叔祖?……這……等等,為何您曉得……」
糟……曉得說溜了嘴,蕭子靈卻是開始裝了傻,四處瞧了去。
「大俠,您適才……」華清雨用著沙啞的聲音繼續問著。
「啊!憶情也該回來了,我去幫他!」轉過身,蕭子靈就是連忙逃了走。
「欸!」謝衛國卻是留他不及。搖了搖頭,回過身卻是見著了華清雨著急的樣子。
「大俠……」
「……我是現在才曉得你就是華清雨。」謝衛國說著。「別問我,問我那鬼靈精的師侄去。」
「您也是他師叔?」華清雨問著。
「嗯……你放心,華山也算是一大宗家,曉得了你是華山後人,我自會好生禮遇。」謝衛國低聲說著。「可先抱歉了,告辭片刻……我與我師侄有話要好好談談。」謝衛國挑著眉。
「他是世界上最壞最壞的人了!」三人另辟密室說話,蕭子靈眼見「事跡敗露」,就是揚起了聲嚷著。
而聽過了蕭子靈的「細說從頭」,唐憶情卻是早已尷尬不已,也是一再地躲著謝衛國詢問的眼神。
「你不怨他?」謝衛國問著。
「……」唐憶情搖了頭。
「我們憶情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才不怪他。」蕭子靈說著。「我可不會忘。」
謝衛國還是一直看著唐憶情。
「若你有難言的苦衷,我不怪你。如今既然重逢,你可要與他一同躲了開?」謝衛國問著。
「……躲?」唐憶情抬起了頭,卻是不懂。
「……你之所以躲著七師兄,莫不也是為了華清雨?」謝衛國問著。
「啊……不!並不是的!」唐憶情卻是連忙否認著。「如今我與他只有舊時的情份。」
「……你無須瞞我,若你真……」謝衛國說著。
「謝大俠,確是如此,我又何須隱瞞?不瞞您說,我已是準備走了的。若是讓他認了出,只是徒惹麻煩罷了。」唐憶情苦笑著。
「走?為什麼你要走?」蕭子靈連忙問著。
「我想了一夜,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如今他重病在身,需要人照料,可我卻已是不願相見。」唐憶情苦笑著。「長久一來,紙必包不住火,所以我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先與謝大俠跟你告辭了。」
「……我先說,你走我就走。」蕭子靈卻是說著。「他可不關我事。」
「……子靈走,我也會一起走的。」謝衛國說著。「我得送他去軟沙崗。」
「好吧,那我們就把華清雨丟下來吧。」蕭子靈做了個結論。
「可是……」唐憶情遲疑著。「這麼一來,不就……」
「對喔……」蕭子靈說著。「可是沒辦法啊,算他倒霉吧。頂多我們給他留條棉被?」
「子靈啊……」唐憶情看著蕭子靈,只能苦笑著。
「……怎麼啦,那劍可是插在你身上啊。我還沒忘,你自己就先忘了?」蕭子靈嚷著。「你對他這麼好幹嘛?別忘了他還娶了老婆,他不會感激你的!」
「……我又何嘗需要他的感激呢?」唐憶情柔聲說著。
「……可是……」蕭子靈又提高了音調。
「子靈……」唐憶情拉著蕭子靈的手,柔聲說著。「我們別為了他吵,好不好?」
「……我又沒有要跟你吵……」蕭子靈低聲說著。「是你先說為了他要走的。」
「……可也沒辦法啊……」
「有辦法。」謝衛國說著。「瞞過他就成了。」
「……可只怕終究紙包不住火……」唐憶情低聲說著。
「包不住又怎的?你自己定了住,有我們在,還怕他對你如何?」謝衛國說著。「難不成嘴裡說著忘了,其實心裡還在怕著?」
「……謝大俠說的對。」唐憶情喃喃說著。
華清雨是不能走的了,而一行人等著南軍營區傳來的消息,也商議著要走要留的問題。畢竟留下無妨,只是若待在鎮上,照他們之前鬧過的那一場,只怕沒多久這兒也會讓他們搜上了。
「而且我們還有一個累贅。」蕭子靈沒有好氣地說著。「先說好,到時候要走,我顧不得他……」
然而,說著說著,瞧見了唐憶情有些黯然的神情,蕭子靈卻是連忙說著。「我不是怪你留他下來啦,憶情,要怪就怪他怎麼一直黏著你不放啊。」
可人家躺在床上,是怎麼黏著他不放?聽見了蕭子靈明顯的偏頗之言,謝衛國要下肚的一口茶差點噎著。
唐憶情也是忍俊不禁著。
這人哪,若是我殺了誰,只怕也只會嚷著那人怎麼撞到我劍上來了。
「不過人說大隱隱於市。」丐幫一個年輕的弟子恭恭敬敬地說著。「若是幫主願意,這鎮上有著一棟大宅。幫主不妨先委屈些,當作是帶著幼弟回來養病。」
「……繼續說。」謝衛國看著那個弟子。
「弟子在這鎮上當了兩年的地保,薄有名望。若說幫主是弟子長輩,想是無人存疑。再者,弟子可讓人放出風聲,說幫主一行人遠遠逃了去北方。」
「可這兒就是軍營的北方啊。」蕭子靈說著。
「沈督軍一向多疑,心機也重。」那弟子低聲說著。「若讓弟子前去遊說,更只怕那夜之事就此擱下。」
「真的?」蕭子靈張大了眼睛。
那弟子笑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叫什麼名字?」謝衛國問著。
「弟子章能道。」那年輕的弟子恭恭敬敬地說著。
「入幫多久了?」
「恰好十二年,幫主。」
「……你今年幾歲?」
「二十有一。」
「……你要如何勸得那督軍?」
「和戰之後,各軍論功行賞,若此時出了差錯,只怕功名富貴毀於一旦。」那弟子依舊行著禮。
「你一人前去?」
「是。」
「不怕?」
「……想我與那沈督軍,亦有五年的交情。年年奉禮,歲歲請安,那沈督軍之妻亦是弟子做的媒人。五年經營,用在一朝。」
「可那督軍真會有所顧忌?」
「所以弟子才要前去提醒。」
「……若你……」
「若弟子不才,便是無能。幫主只管連夜移駕,不須顧及弟子。」
「……此事若成,我必當好生酬謝。」謝衛國低聲說著。
「……幫主。」那人卻是跪了下來。「救命之恩,十年栽培,弟子粉身碎骨亦不足為報,幫主休言酬謝。」
在心中暗暗吃驚於丐幫的底基,唐憶情一路跟著回那莊宅,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怎麼了?想著何事?」謝衛國低聲問著。
「……沒想到貴幫聲勢之隆、人才之眾,在這亂世之際,根本竟然毫無動搖。」唐憶情真心佩服著。
「……我也是直到今日才曉得。」謝衛國卻是這般說著,沒有再做響應。
「師叔這幫主可做得比玄武還威風哪。」蕭子靈低聲與唐憶情說著笑。
「你這話可是一褒一貶。」唐憶情提醒著。
「本來就是啊……唉,算了,別提了,越提越是擔心。」蕭子靈喃喃說著。
這一夜,眾人都無法睡穩。那弟子獨自一人前去敵陣,生死未卜不說,只怕一不留神,那上萬的大軍就要衝進了這小小的村鎮。
唐憶情也是一夜沒睡,坐在了桌邊只等著一有風吹草動,就是拔劍而起。
然而,一直等到了皓月當空,那鎮上卻依舊是靜悄悄的。
只有從華清雨房裡傳出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那是掩住了口的,壓抑著的劇咳聲。想那華清雨本是華山後起之秀,更曾接掌掌門之位,如今落魄敵陣,重病在身,除卻照顧的丐幫弟子外,竟是無人理睬。
想著想著,心裡一酸,唐憶情站了起身,輕輕推開了房門。
華清雨的房裡,依舊沒有點燈。
昏昏暗暗的,加上了那時來時斷的劇咳聲,更是顯得淒涼。
屋外的荒草還沒來得及除去,屋裡更是飛著吸血的蚊蟲。
就著黯淡的月光,那枯槁的面容更是讓他心痛。雖說是換上了新衣,身上也洗刷過了,可就是一臉雜亂的鬚髮,竟是無人理會。
想當日他是如何的玉樹臨風、神采飛揚。輕輕閉上了眼,唐憶情只是一歎。
「誰……」那沙啞無力的聲音只是低聲問著。
搖了搖頭,唐憶情轉身離去了。看著月光下離去的背影,華清雨只是繼續癡癡地望著。
「咳……唔……咳咳……」咳嗽聲仍是繼續著,華清雨也依舊無法入睡。
惱人的蚊蟲一再叮咬,卻是無力趕驅。
然而在這危急時刻,仍舊記得留給他一方之地,就已然是莫大的恩澤。又怎能怪那粗心的弟子,在百忙混亂之中,忘卻了替他鋤草驅蟲?
咿呀……
那有些老舊的房門被打了開,先前離去的人已然捧著一個水盆進了房門。
他緩緩走了近,華清雨也是靜靜看著。燈火依舊沒有點燃,可那人卻忘卻了,今晚的月光,已經足夠讓這久處黑暗之中的男子看清他的樣貌。
「……你就是唐憶情……」華清雨低聲問著。
「嗯。」那人只是低聲應著,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一直走到了桌邊,才將水盆放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