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湛露
「要我救她可以。」雪染直盯著行歌,「當初你和初舞曾害我差點失去侍雪,我要你斬下自己的右手算是給我賠禮,你若是肯做,我立刻救她。」
侍雪驚呼,「公子,這怎麼行?!」
行歌咬破嘴唇,抽出楓紅的換影劍,說:「好!我答應你,也請雪染公子萬勿失信。」
劍光一閃,血花飛濺,侍雪「啊」地大叫一聲,用雙手蒙住了眼,片刻後忍不住從指縫中向外看了一眼,她不禁鬆了口長氣。
只見她家公子用雪隱劍架住了換影劍,只是換影劍的劍風劃破了行歌的一點皮肉,他的手還完好無缺地長在他的手腕上。
雪染看著行歌,「你肯為她犧牲一手,足見你的真情。我救她。」
這下子出乎了行歌的意料,沒想到雪染逼他斬手,只是為了試探他的真心。
他撤回劍,站起身,「我聽說聖上枕邊有一株千年靈芝,無論是解毒還是恢復功力都有極強的功效,我這就去拿。」
「公子要闖禁宮?太危險了。」侍雪不敢想像。到聖上枕邊盜取靈芝?
行歌已不多做解釋,抓緊換影劍,飛也似地衝出了房門,刺眼的強光騰空而起,行歌身隨白光化做了虛無。
「這就是換影劍的威力嗎?」侍雪喃喃自語,「沒想到他連楓紅公子的寶貝都要到手了。」
雪染開口說:「侍雪,幫我把她扶起來,我要運功了。」
「是,公子。」她站回床邊,雖然情勢緊急,她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初舞幾眼。以前怎麼沒有想到過,有哪個男子會有這麼絕麗的容顏?初舞與行歌在一起之所以看起來那麼和諧,是因為他們相愛至深吧?
原來行歌那樣鎮定自若的人也會有瘋狂的一面,只因為,事關心中所繫的那個愛人,所以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都擋不住他的決心。
侍雪理解這種痛苦的甜蜜,因為她也是從那痛苦的深淵中爬出來的啊。
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也不知道為什麼兩人會鬧到眼前這樣慘淡的局面,但是她依然想祝福他們,祝福天下的有情人,都能不被上天拆散,與天,打贏這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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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皇宮,皇帝剛剛批閱完所有的奏折,疲倦地回到寢宮中,有宮女手捧熱水盆恭恭敬敬地端到他面前。
他簡單地擦了下臉,揮手道:「下去吧,朕要睡了。」
剛剛躺上床,床邊的燭火陡然一搖,有道黑影擋在紗帳前面。他皺皺眉,以為是宮女去而復返,不悅地說:「朕不是說要睡了嗎?還進來幹什麼?」
「打擾聖上安睡了,請聖上起身,草民有急事相商。」
這聲音本是優美如罄,聽在皇帝的耳朵裡卻如驚雷一樣,讓他一下騰地翻身坐起。
在紗簾外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子,手中似乎還抱著一柄長劍。
他本能地高喊,「來人!有刺客!」
來人不逃不躲,淡淡地說:「聖上不用喊了,附近的侍衛、宮女都已中了我的迷魂術,只會聽命於我,聖上就是喊破了喉嚨也沒用。」
皇帝大驚,「你,你到底是誰?」
「草民只是一個江湖客,此番前來是想向聖上求討一件東西,只要聖上肯割愛,草民即刻離開,絕不傷害聖上分毫。」
皇帝摸索著床頭,在枕下有一柄暗藏的短匕,他持匕在手,心中總算能自我安慰一些。
「你要求討什麼?你可知擅闖禁宮是死罪!要誅連九族!」
那人笑了笑,「草民孑然一身,沒有九族可以誅連。草民要求的,只是聖上床頭金匣中的千年靈芝草。」
皇帝先是一愣,然後怒道:「大膽刁民,敢挾迫天子索要鎮國之寶!這靈芝是你能求的嗎?」
「萬物來自天地,應當歸於萬民。聖上春秋鼎盛,要它無用,而我必須拿它去救我心愛之人一命,所以請聖上成全。」
皇帝勃然變色,「鬼話連篇!靈芝何等珍貴,賤民怎能妄想食用?」
劍光一閃,床前紗帳裂成兩半,隨之所有的燭火一起熄滅,一隻冰冷的手揪住了皇帝的脖領,森冷的低語帶著濃濃的殺氣刺進皇帝的眉骨,「聖上,我尊您一聲聖上是敬重您高高在上的地位,並不是怕您。若是換做別人,用這樣的言語侮辱我的愛人,我定要他死無全屍!」
皇帝渾身顫抖,強自鎮定,「你、你要怎樣?」
「我要靈芝!」
「你、你可知惹朕一怒,後果會如何?」
那人冷笑:「知道,《戰國策》一書草民也曾熟讀。當年,秦王也說過類似的話,『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但聖上可還記得那布衣唐睢先生又是怎麼回答的?」
皇帝自心到身都冷如寒冰,兒時所讀的那篇文章中觸目驚心的一句話,他當然不會忘記,「布衣之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
兒時他曾嘲笑過秦王的懦弱無用,居然會被一介草民脅迫,但是此時此刻,他才能理解秦王當時的膽戰心寒。
這個人根本無所畏懼,這樣的人最是可怕。
那雙幽冷的眸子像暗夜之星冷冷地盯著他,恐怖的氣息像是緊緊團起的堡壘,壓得他喘不過氣。
「……好,朕,朕把靈芝給你。」精神瀕於崩潰的前一刻,他只有選擇妥協。
那人靈芝方得到手便如鬼魅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皇帝的手腳冰冷,從只剩下半面的床紗後走出,屋內漆黑一片,屋外風聲嘯嘯,方纔的一切如惡夢般讓人意驚神迷。
但宮外那些呆呆站立的宮女和侍衛,卻分明印證了神秘人所說不虛。
能使用迷魂術的人會是誰?那人究竟是人是鬼,還是妖魅?
皇帝不由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第九章
等行歌趕回雪隱城的時候,雪染已經為初舞第一次運功完畢。
他將靈芝交給侍雪,吩咐說:「煎成兩碗湯藥,這藥湯可以幫助妳家公子盡快恢復功力。」
侍雪望著他,柔聲說:「公子放心吧,我家公子說初舞姑娘體內的毒氣已經暫時被冰封,短時間內不會致命的。」
行歌看起來有些疲憊,「但是這種毒卻是慢慢發揮效用,當年我製作它,是想做成世上最歹毒詭異的一種毒藥,殺人於無形無痛無知無覺當中,卻怎麼也沒想到,傷人之劍必先傷己的道理。」
「這種毒是公子配製?為何初舞姑娘會吞服毒藥?」
他淡淡地看著她,「妳嘗過萬念俱灰的感覺嗎?那種生不如死,只想慨然離世的決然。」
侍雪緩緩搖搖頭。即使當初要離開公子,她也沒有想過赴死,在她心中一直有個小小的信念支撐著自己:活著才會有轉機,活著才會有一切。
行歌淒然一笑,「以前看輕了妳這個丫頭,沒想到妳遠比我們的心胸寬闊,將生死離別看得這麼淡然,只可惜初舞不是妳,而我,也不是雪染。」
提到雪染,侍雪的眼中總是有一抹動人的神韻,「我家公子不善言詞,不會表達心意,但是行歌公子不同啊,您與初舞姑娘朝夕相處,有多少矛盾都是可以化解的。」
「但我們從不曾試著化解過。」行歌悵然地說:「我不敢將心赤裸裸地袒露人前,因為世人皆有可能是我的敵人,即使是在初舞面前……我也習慣了隱藏真心。我以為她能懂,我以為她不會離開我,我以為……掌握住她的心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幽幽地問:「是不是太過自信自負的人,才會敗得最慘?」
「公子不是敗,」侍雪說,「在感情面前無論勝敗,初舞姑娘若非愛您至深,又怎麼會逼迫自己走上絕路。如此相愛的人,更不能以成敗論之。」
行歌驚訝地凝望著她,「真沒想到,妳會是我們的解人。曾經,我對妳下手過狠,望妳能夠原諒。」
侍雪淡淡微笑,「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恩怨隨風,我已不放在心中,公子也不要計較了。更何況,若非公子那幾次施下重手,也不會逼出我家公子的真心,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公子您的成全撮合。」
行歌苦笑,「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玄妙,兜兜轉轉,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麼。我曾自認心思縝密,智計無數,事事都能被我料準,沒想到我最想得到的一件也沒有得到,真正被算計進去的,卻是我自己。」
「公子去看看初舞姑娘吧,」侍雪低柔地提醒,「如今初舞姑娘的身邊只有公子您了,也只有您能夠照顧她一生,對嗎?」
行歌點點頭,快步走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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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舞躺在床上,雪染正獨自坐在旁邊運功調息,聽到他的足音並未睜眼,只開口說道:「冰床我已命人去做,晚間時候就能做好。」
「多謝。」行歌輕聲說了一句,然後走到雪染身後,以右掌抵在他背心,將一股真氣輸送進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