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佚名
秋初,微風之中已經帶著一絲沁骨的涼意。
在「臥雲院」裡的楓樹葉梢也因為這秋涼而轉黃,不過,要到如紅雲般璀璨的地步,還需要再等待一段時日。
在轉簷廊下,有一處開闊的平台,是雷宸飛一貫喜待的地方,從這個地方望進院子裡,在深秋時可以看見如火雲般的紅楓,在楓葉落盡之後,仍舊有大紅的曼陀羅花可欣賞,隆冬時分,大紅的花朵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宛如濺開的鮮血般,那近乎妖異的淒美,教人轉不開目光。
而此刻,除了幾抹點綴般的淡黃之外,餘下的,是一片濃蔭般的綠,雷宸飛躺在簷下的長椅上,眼眸半斂,聆聽著手下的稟報。
「沒有動靜嗎?這是好事,只要她能夠乖乖聽話,就能讓我省心不少。」說著,他閉上眼,唇畔泛起一抹淺笑。
站在雷宸飛身旁的青衣男人,歲數看起來比他年輕一些,白淨的臉皮,中等身長,一雙丹鳳的長眸使他的模樣看起來充滿書卷氣息。
他的名字叫做元清朗,在「京盛堂」之中,一直是個不起眼的存在,但是,他卻對「京盛堂」的一切人事物瞭如指掌,是雷宸飛相當倚重的手下,在幾年前得到主子所賜的林形紫符,能夠調派一批高手為他辦事。
「主子對待夫人的態度真是十分寬容。」元清朗低著頭,語氣雖然含笑,卻極收斂。
聞言,雷宸飛的眸底閃過一絲詭黯,「清朗,什麼話該說,你心裡應該有數才對,再說,我與她是夫妻,難不成要我與她廝殺見血不可嗎?」
「是,爺說得是,是小的失言了。」
「嗯。」雷宸飛輕吭了聲,望著眼前被風吹動的樹蔭,轉動著手裡的佛珠,彷彿多轉動一圈佛珠,他的命又多拖過了一刻。
「不過,夫人沒有動靜,倒是有人不太安分。」元清朗開口又道。
一瞬,雷宸飛微頓了下,淡淡地挑起一邊眉梢。
「說吧!」
「是。」元清朗點點頭,「爺必定知道『六如居』傅家,他就是小的所說不安分之人。」
「傅興?我與他一向沒有交情,『京盛堂』也不曾與他做過生意,沒想到有一天會與他扯上關係?」
對於傅興這個人,雷宸飛有幾分耳聞,知道他是閩南商人,近幾年來舉家遷居京城,這幾年在商場上的名氣不小。
他轉頭看見元清朗有片刻的停頓,回眸閉眼假寐,啟唇說道:「說吧!把你知道的統統說出來,我聽著。」
「小的遵命。」元清朗點點頭,得到了主子的允許,他開始把近些時日得到的消息說出來,一字一句,說得十分詳細。
只見雷宸飛沉靜地聽著,臉色越來越陰沉……
白雲寺,幾百年來,都一直是香火鼎盛,從各地前來上香祭拜的人總是絡繹不絕。
人們來到佛前,說出他們的心願,希望老天爺能夠成全。
佇立於佛前,藏晴手拈三柱清香,靜靜地祝禱著,在她的內心裡只有一個祈求,那就是讓澈兒可以平安長大,不受到雷宸飛的威脅。
如果,佛祖允許她能夠再有一個願望,那麼,她想要祈求內心的平靜,讓她可以想清楚,往後的日子該如何繼續走下去。
是繼續對抗?還是放棄?
或許在她的心裡是想要繼續對抗的,所以,她讓人去江南找新的居所,要將澈兒他們搬遷到雷宸飛找不到的地方,好讓他不能拿澈兒威脅她。
但或許她想要放棄了,因為,在一次又一次的敵對之中,那個男人總是能給她一次又一次的挫敗,教她只能屈服。
而且,在經營「怡記」上頭,她遇上了些麻煩,一批從滇邊要運到京城的上好茶葉,在運送的途中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到京城開箱時,發現茶葉竟然長滿了蛀蟲,根本就交不了貨,只能認賠了事。
一些大大小小的狀況,讓她與梁大掌櫃疲於應付,好不容易將事情解決了,還不知道會不會有新的問題出現。
梁大掌櫃告訴她,「怡記」開業至今幾十年,不曾在短時間內發生如此多的狀況,對於他們而言,這還真是個多事之秋。
第6章(2)
藏晴躬身三拜之後,將手裡的香交給香荷上爐,沉靜了半晌之後,轉身走出廟殿大門,與香荷兩人順著簷廊隨意閒步。
這時,她看見了幾名婦人在前頭閒談著,她們所談論的對象,是正要走出白雲寺,坐上前來迎接馬車的一名衣飾矜貴的婦人。
「那不是『六如居』的傅夫人嗎?不是聽說他們傅家這幾年生意做得不小,還挺風光的嗎?怎麼見她的臉色,慘白得像鬼一樣啊?難道是她夫君去外頭找了小的,她鬧心煩嗎?」藍衣婦人說著笑了起來。
在她身旁的青衣婦人搖頭,「不是,這幾年來,傅興老爺不知道已經娶了幾房小妾進門了,他都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最小的孩子才不過出生兩個月呢!聽說,是『六如居』做生意沒長眼,卻惹上閻王了!」
「閻王?」聽到這個字眼,幾個婦人不約而同地低叫了出來。
「那可不?惹上了『京盛堂』,不就跟惹上『閻王』一樣?聽說『京盛堂』的當家對外撂話,說誰敢幫傅家,誰就是跟他過不去,最好是聰明點閃邊站好,別想摻和進去,要不,絕對是吃不完兜著走!」
「那就難怪了!」藍衣婦人接著說道:「難怪傅家夫人的臉色死白,急著來這裡求神拜佛,眼下沒人能幫他們傅家,她也只能問鬼神了!」
「但我家相公告訴我這檔事的時候,也說了,就沒聽說誰被『京盛堂』給盯上,最後還能逃出生天的。」青衣婦人說完,幾個人面面相覷了眼,似乎對於最後的結果都心知肚明。
她們沒瞧見站在後頭的藏晴,自顧地往寺廟大門口離去,一邊走著,還一邊在聊著這些閒話。
「夫人?」香荷瞧見主子臉色蒼白,擔心地低喚了聲。
藏晴對於她的喚聲恍若未聞,美眸直視著幾名婦人離去的背影,在她的心裡因為聽見雷宸飛的所作所為,而一陣陣地泛涼了起來。
這是藏晴第一次主動走進「臥雲院」,在她的心裡有著不甘、不願,還有一絲無法平靜下來的忐忑不安。
「臥雲院」位居於「雷鳴山莊」最高的位置,在走進院門之後,要到屋舍之前,要走過一段上坡的石階,在過了秋天的中旬之後,院裡的楓樹紛紛開始轉色,在燦爛的陽光照映之下,仍綠的葉、半黃的葉、全紅的葉,交揉成一片不近真實的美麗光景。
藏晴走過了石階,就見到了守在門口的祥清,他見了她,只是點了個頭,往屋裡頭對主子稟報她的到來。
「真是稀客,好晴兒,今天怎麼有這好心情來見你的夫君呢?」
就在剛才還躺臥在長榻上歇息的雷宸飛,聽見她的到來,強打起精神,站起身來迎接她的到臨。
進了屋子,藏晴就站定在門後,看著眼前的男人,相較於屋外盛得刺眼的日頭,屋子裡顯得有些陰暗,她覺得他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但臉上的笑容仍是十分精神,應該不需要勞她操心才對。
「我不是來跟你嬉皮笑臉的。」她深吸了口氣,才又接著說道:「我想……求你一件事,希望宸爺你可以答應我。」
聞言,雷宸飛的眼底閃過一抹訝異,沒有料到她竟然會肯向他低頭,「好,你說,只要為夫能做到,就答應你也無妨。」
「我想請你放過『六如居』的傅家,我不知道他們究竟哪裡惹火了你,可是,我希望你可以對他們手下留情。」
「就這件事?」不是為了她自己,不是為了她的親弟弟,竟然是為了不相干的人來求他!
他冷笑了聲,心情一瞬間惡劣到極點。
見他抿唇不語,藏晴被他眼底霎時間變得冷漠的眼神給震攝了,但她沒有退卻,緊接著說道:「我不想再有人遭遇到與藏家一樣的下場,只要你能夠手下留情,就能夠避免不必要的傷害,更何況,聽說傅家最小的孩子不過還在襁褓之中,我不忍心……不忍心見他們與我和澈兒,一樣家破人亡,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如果我說做不到呢?」好半晌,他才冷幽地說道。
「怎麼會做不到?不過就是手下留情而已!只要宸爺願意,一定不會不可以的!」她的語氣有一絲激動。
雷宸飛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頷,仔細地打量她嬌美的容顏好半晌,他看見了她無法以言語形容的美,也看見了她比野馬更加難馴的倔傲,而她那雙澄亮的杏眸除了可以見到聰慧的光芒之外,也有著一絲幾近愚蠢的頑固,他知道那是她唯一的缺憾,卻無損於她在他心裡的美好。
「好。」他俯首在她的唇畔輕輕一吻,可以感覺到她倏然變得緊繃,「你跪下來,只要你跪下來求我饒了他們,我說不定會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