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綠痕
來者是名相級初階。
斐淨不經意地瞥看了來者一眼,深入骨髓裡的恐懼感與憤恨,隨即擄獲了她,而花彫在看過去時也被嚇了一大跳,像是兄了鬼般地瞪著眼前這名長相與斐冽太過肖似的男子。
「……魂役?」難不成斐冽在死後,又被人召回世上成了魂役?
當年在刑堂內所受的折磨似乎又再回到了眼前,斐淨彷彿又再看見了斐冽那雙血紅的眼睛,與唇邊殘忍至極的笑意……
「小姐!」感覺她像是被夢魘鎮住了般,深知她心病的花彫急急扳過她的肩。
斐淨恐慌得連嘴唇都不停哆嗦,「他……他是不是……」
「不是的!」花彫大聲地在她的耳邊喊,「小姐,你冷靜點,那個瘋子早已死了!」
當沐雲天正漾出得逞的笑意,欲叫那名像斐冽的人再更進一步逼向斐淨時,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他們的面前,不待他們分清,鋪天蓋地的劍意已向他們襲來,人還未到的湛朗,此刻聲音已響徹天際。
「誰敢動我家夫人?」
震耳欲聾的嘯音,令沐雲天那一方的眾人不禁紛紛掩住刺痛的雙耳,當他們再次抬首時,一身白衣的湛朗已來到他們的眼前。
「相級高階……」沐雲天不可思議地張著嘴,驚愕地倒退了數步,「這怎麼可能?」
除了斐梟那個不要命又運氣好的瘋子,能夠出乎常態練上了相級高階外,這世上,竟又再多添了一名深不可測的高手?
「大人?」他身後的禁衛軍們,同時看向難得如此失態的他。
再晉一階的湛朗,此時整個人有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哪怕他什麼都做,一身迸發的氣勢自然與其他相級中階的高手大大不同,彷彿只要他一個目光的流轉,那冰寒至極的目光也能將人撕碎。
沐雲天黯然地握緊了拳頭,縱使不甘,也心知眼下別說是想討回陛下的小金庫,日後更是萬萬不能再與狼宗為敵了……
在眾禁衛軍不解的目光下,沐雲天沒有說半句話即帶走了他們,選擇不成為湛朗出關後頭一個血祭的對象。
待他們都退向南貞國境後,湛朗這才走向自他出現後,就像個木偶般怔站在原地的斐淨。
「夫人。」
斐淨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熟悉的男子,好半天這才把他認出來。
她呆呆地問:「你怎麼在這?」
「夫人大顯神威,夫君我怎能不來湊上一腳?」他帶著溫存的笑意,先是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傷勢,發現並不嚴重後,這才輕輕攬過她。
「你不是在閉關晉階?」
「托夫人之福,已大功告成。」他抬起她的臉龐,「日後,我將不會再晉階,也不會再讓夫人擔心了。」
「為何?」
「再晉,就得準備渡劫飛昇,得再試試被雷劈了。」他是在晉級成功後這才發現,以往他刻意停頓不再修煉的妖力,不知怎地,也隨著晉階成功而一鼓作氣恢復了八成。
好不容易才恢復些許清明的她,一聽之下,忙緊張地扯住他的衣袖。
「你還能升去哪兒?」他不都已從妖界來到了人間界了嗎?
他指指天頂,「人間界的上頭自然是天界。」
「那……」
「放心吧,我不走。」他馬上讓她安下心。
她茫然地問:「成仙不好嗎?」
「當然不好,倘若我走了,你怎麼辦?」他情真意切地道:「我寧可不要永生,只求能與你相處一世,也再不要回到那永恆的孤寂裡。」
洶湧的淚意直泛進斐淨的眼眶,她緊緊抱住他,渾身都忍不住開始顫抖。
「夫人?」
「哇啊--」
毫無預兆地,斐淨就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哭聲驚天動地。
豆大的淚珠,隨著湛朗的話解開了她這段期間的漫長壓抑,即如破閘的洪水一顆顆不斷地落下,一逕哭出她這段日子來的擔心與害怕,哪怕當年她在遇到那事後,她也都沒有哭得這麼慘烈這麼大聲過,當下結實嚇壞了所有人。
「小姐、小姐……」聽著撕心裂肺的哭聲,花彫急得手足無措。
「夫人您別哭啊……」一票沒有安慰人經驗的漢子也急得團團亂轉。
然而斐淨卻什麼都不顧不管,照樣聲嘶力竭哭個不停。
湛朗不斷拍撫著她的背,柔聲在她耳邊安撫,「不怕不怕,我來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過了許久,當哭聲漸漸止歇,哭得一抽一抽的斐淨也終於哭累了,兩眼一閉就在湛朗熟悉的懷抱中睡了過去,眾人這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望著被宗主抱在懷中睡得像個孩子的夫人,眾人不禁紛紛露出本就該如此的笑容。
這才對嘛。
比起清醒著當強盜的夫人,愛睡覺的夫人才是正常的。
抱著斐淨登上馬車後,湛朗對他們吩咐。
「走吧,咱們都回家。」
第8章()
返回狼宗的路程,快的話,騎著戰馬加上向他國借道,趕上半個月的路程也就能到達邊境了,但若要慢的話……
木木束望著窗外下個不停的大雪,總覺得要再這般拖下去,他八成得等到明年春季才可能回得了家。
當他們一行人離開了南貞國後取道至原國,而不再向北蒙國借道後,整支隊伍的速度便徹底慢了下來。因原國正遭遇百年難見的大雪,以往通往狼宗的山道因大量積雪而塌陷了數處,在斷皇爺府派去的人手把山道清理好前,納蘭清音是絕不會讓他們冒險通過山道的。
哪怕來自北方的他們,根本就不把這點積雪給看在眼裡……
於是整支隊伍便在原國臨近狼宗邊境的深山中,臨時搭蓋了房屋暫時歇腳一陣,打算待到了雪停後再繼續上路。
除了他們之外,一道被困在這兒的,還有終於歷劫歸來與他們會合的師爺公孫狩,與那個將他綁去的月穹。
都因斐然那個土匪,將魂紙拿走就不還給她了,害得月穹因此少了張今年要上墳用的紙錢,悶悶不樂的她便一路跟著公孫狩,打算在全面虧本之前,好歹也再撈上一張他的裸畫來安慰一下她目前很脆弱的心靈。
隨著月穹的加入,一個個單純的北方大漢們,遠比她還更脆弱更純潔的心靈,便因此都一一遭了殃。
將西苑國害得舉國上下雞飛狗跳的萬惡小黃書,月穹不要錢似地一個挨著一個發,美其名是山深雪大,既然大家都閒著沒事做,那就閱讀一下休閒讀物打發打發時間。
也因此,除了阿提拉這個文盲外,整支狼宗小隊都一個個中了招,邊翻小黃書邊擦鼻血,熱血沸騰地迎接今年這個一點也不寒冷,反而還春色無邊的異國冬季。
阿提拉一手指著小黃書裡的插圖問。
「夫人,這個姿勢也能行?」會不會出人命?
「去問你家宗主。」成日閒在屋裡的斐淨,已被他問得都不需要思考。
「喔。」傻大侗搖頭晃腦地走去鄰屋,再次去向自家宗主請教。
而木木東則是一天到晚都在問。
「夫人,咱們還要在這待多久?」這點小雪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
「去問你家宗主。」她打了個呵欠,總覺得近來更是嗜睡了,她一天內醒著的時間五根手指都數得出來。
「好吧。」
「夫人……」連最是讓她崇拜的師爺也來找她麻煩了。
斐淨下意識說著,「去問你家宗主。」
「不行,這事一定得問您!」公孫狩很堅持地拖來花彫搖醒她,站在她的床邊盯著這位就像陷入了冬眠的夫人。
她愛困地揉著眼,「說吧。」
公孫狩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然後在她的面前取出信封裡所裝的東西。
「魂紙?」斐淨這下總算是清醒了。
「方纔整理馬車時,我在其中一箱沒托運的南貞女皇寶貝中,發現了這玩意兒。」公孫狩有條不紊地向她稟報,「您說,這該怎麼處置才妥當?」
「撕了。」納蘭先生向來就是這麼處理的。
公孫狩錯愕地問:「撕、撕了?」她是不知這束西的價值嗎?就這麼簡單地毀了這各國君主都求之不得的寶物?
「嗯。」
「不賣嗎?」他在來這前,原本還在想該開什麼價格將它給賣出去。
「不賣。」斐淨嚴肅地搖首,「它造福世人或是為害人間,都僅只在魂主的一念之間,咱們擔不起這個責任。」
「既是如此,那我就--」公孫狩點點頭,正打算照她的話做時,一直都躲在外頭偷聽的月穹,已如一陣風似的急忙趕到。
「別撕別撕,讓我當紙錢燒吧!」她從西苑皇帝那邊得來的魂紙被斐然吞了,她今年就全靠這一張上墳了。
斐淨不語地看了心急如焚的月穹一眼,接著想起了月穹曾對公孫狩做過什麼事後,她壞壞地向公孫狩指示。
「師爺,你的機會來了,這張魂紙就全權交由你處置。」
「多謝夫人!」老早就等著報仇的公孫狩大聲應道,然後回過頭來不懷好意地盯著月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