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艾珈
他想,他都這樣了,落水的紅萼,不更是夜夜被噩夢糾纏?
可他不敢問,不希望她再想起那天的慘事。
「讓我瞧瞧你。」他端詳她細白的臉龐。她臉本來就小,再這麼一病,更是瘦到一巴掌就能將她臉龐蓋住。「你要多吃點吶看,瞧你這樣子,風大點不久被風吹跑了?」
她撒嬌解釋。「我也想多吃點,但就是沒辦法,你不知道杜先生開的藥多苦,喝的我胃口都沒了。」
杜先生,就是俞陵春的夫婿,紅萼算也命大,一被救起就由杜宜軒幫她把脈診療。
「現在好點了?」
「好點了。」加上又見到了你——她看一看他之後,又甜蜜地偎進他懷裡。
自鬼門關晃了一圈回來,也是感受到他深切的情意,她對他再無顧忌。
「杜先生說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頂多再兩天,就能像常人一樣活動了。」說到這兒,她抬頭瞅著他一笑。「我得謝謝你,還特別請人陪我爹一塊兒照顧牡丹。」
「我是愛屋及烏。」他捻了她一縷發在指尖把玩。「喜歡你,就得連同你喜歡的一塊兒照顧進去,何況阮叔是長輩,我多幫他擔待點也是應該。」
閒話說到這兒,算是告了個段落,她定定看了他許久,愁著他怎麼老不開口。
他也是。他想她今晚找他過來,肯定是有話想說,可等啊等的,她卻遲遲不開口。
她不開口,就換他了?
念頭即起,他嘴巴剛打開,她也正好開口。
「你——啊,你先說——」
她臉一紅。「不,是你先開口的,你先說。」
「不不不——是你——」兩人這樣推推搡搡,何時是個了局?笑了笑,他大方說了。「我今晚,是來求親的。」
她雙頰一陣紅。兩人真是心有靈犀,她想說的,就是這一件事。
她想問他,他先前提的婚事,現在還算數嗎?
猶豫著不出口,是覺得自己太冒失了——萬一他沒那意思,自己一問,不成了趕鴨子上架?
多糗!
但這會兒,全都不用擔心了。
是她一徑低著頭不說話,他心裡急了。「怎麼了?不高興我這麼問?」
她斜眸睨了一眼,驀地做了大膽之舉。
張開雙臂,她緊緊環住他肩頭,「我願意。」
啊!軟語進耳,他恍惚中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或者是錯聽。朝思暮想盼了這麼多年的美人兒,就這麼一句話允了自己——不可能,他腦子不斷尖叫「不可能」這三字。可勾在脖子上的一雙藕臂,還有那隨風拂來的淡雅香氣,卻在提醒他,不是夢。
她——是真說了那三個字。
抖著手,他端著她的腦勺凝望她眼。「不是誆我?」
問這什麼傻話!她以額輕抵她頭。「我會拿我終身大事開玩笑?」
他臉埋在她肩上,亢奮不已地啞聲說道:「天吶,我太開心了,完了完了,我今晚肯定又會睡不著——」
「小聲點。」她噓他。「萬一吵醒旁人。」
「我盡量。」他啄了她臉頰一記,俊臉滿是笑意。「可是我怕我控制不住,你知道我現在高興的想要爬到大樹上大喊大叫。」
「不行。」她用力按住他的肩膀。「這會兒讓你爬到大樹上去,不把大家給嚇壞了。」
他笑望著她的臉。「你不知道我多開心,簡直就是夙願得償。」
吸口氣,他俯頭親住她紅潤的小嘴。
她分開唇,再無懼意地迎接他的探索。
兩人的唇瓣相接,舌尖相觸,很快的,如此碰觸已無法滿足他內心的渴望。
不夠——他想要更多——
「紅萼……」他的唇移到她耳邊低喃。「我想碰你。」
被吻得一臉迷醉的她眨了眨眼,一時不解「碰」的意思。
「我想進你房裡,想撫遍你的全身,想嘗遍你身子每一寸……」
她臉驀地羞紅,他的要求,太大膽了!
「一會兒就好,」他舔著她耳垂呢喃。「就當給我的撫慰,你知道的,在大婚之前,你我是無法相見的。」
她知道,男女成親前私下見面,是會壞了吉兆的。
她故意糗他。「你做得來?一連幾個月不見我?」
他呻吟著,「如果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忍幾個月,就能廝守終身——這主意怎麼看怎麼划算,只是難捱,萬般難捱。
「傻瓜。」見他一臉難受,就知道他心裡多麼難熬。怎麼會有人愛自己愛成這模樣——她憐惜地望著他俊俏的臉龐,向來恪守的閨儀,忽然間不時那麼重要了。
「僅此一次。」
她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敏捷地躍入窗欄,再將她一把抱住。
「紅萼。」
「天鶴——」
「放心。」他以鼻蹭著她肩骨邊說:「我只想摸摸你——老天,我真怕會忍不住當場吃掉你——」
她臉一紅,先前聽不懂的,這會兒終於明白了。
他口中的「吃」,是指男女歡愛的事。
「怕收不了手,就別碰嘛。」她軟聲勸。
「辦不到。」他身一旋再度站到她面前,抬起她下顎親了又親。「我發誓我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把你娶進家門。你這樣子,要我夜裡怎麼睡啊?」
對啊,他說到重點上去了。她一直覺得好奇,他常常說睡不著,那都是做什麼打發時間啊?
她貼在他耳邊問:「睡不著怎麼辦?傻傻瞪著床頂一晚上?」
倏地這麼一問,他臉紅了。「你真想要聽?」
「不然幹嘛問?」她嬌瞪他一眼。
「你聽了不要笑我。」他吮住她耳垂,邊說話還要邊撫蹭她。「我把棉被當成你,摟著跟它說話、跟它磨蹭,還有——」他親了一下她的嘴。「這樣。」
「傻氣。」她笑出聲來,幾歲人了還玩這種把戲。
他一臉委屈,「你也幫我想想,我都這樣看著你幾年了,最近好不容易才跟你處好一點,我夜裡當然要多溫習幾回。」
「這樣溫習……感覺好嗎?」她仰頭望著他問。
「當然比不過你。」他摟緊她腰,忽地想到。「哎呀,我竟然忘了你病還沒痊癒,還纏了你那麼久——」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她捏捏他手要他再待一會兒。「我再說兩句就好,以前我不懂事,還看不出你對我的一片心,現在我明白了,我會好好珍惜的。」
「你這番話,真要讓我飛上天去了。」他低下頭再三蹭了蹭她鼻頭,才毅然決然放開她。「不能在耽誤你休息了,明晚——我是說在我們婚日決定之前,我還會再來看你。」
她眉眼儘是笑。「我會等你。」
「明晚見。」他俯頭在她唇上一親。
她頭一點。「明晚見。」
★
第6章(2)
韓天鶴跟紅萼的親事,韓家請來的媒人才剛開口,阮單就答應了。
這小兩口最近感情變得多好,阮單這個當爹的怎麼看不出來!想到一手拉拔大的女兒即將離開自己身邊,滿頭華髮的阮單心裡是百味雜陳。
好在韓家很近,加上兩家平日交好,想女兒的時候,走幾步路就看得到了。
「那——阮爺,」媒人含笑問:「婚期的事,韓家是希望不要拖太久,最好一、兩個月以內,趕緊來辦一辦。」
「韓家少爺就這麼等不及?」阮單打趣問。
媒人扇了扇帕子,一副沒轍的模樣。「等不及。我說了也不怕您笑,開頭韓少爺還問我婚期能不能安排在十天半個月之後,我一直跟他說沒有這個例,好說歹說勸了半天,他才打消這個念頭。」
阮單仰頭大笑。「好,衝著他對我家紅萼的這番心意,我這個未來的岳父大人也不好多刁難。你回去吧,就一個月,下個月的今天,就是他跟我家紅萼的大喜之日。」
一個月後,相準了吉時,吹鼓手、全套執事、開道鑼、朝天蹬,旌旗萬蓋陪著一頂八抬大轎,浩浩蕩蕩繞了半個杭州一圈,這才來到韓家大門口。
一身新郎官打扮的韓天鶴領在前頭,龍形虎步,雙眼晶晶燦燦,一見就知道他有多開心。
直到花轎落地,媒人才掀起轎簾,遞過一方紅彩,將頭罩著紅蓋頭的新娘子迎出轎來。
韓家老爺已經高坐堂上,等著新人拜天地,三叩首。一當禮成,庭上的鼓樂喧天鞭炮聲響炸亮了半座杭州城。
正午一過,百桌水席將韓家裡外擠得水洩不通。韓家阜康錢莊的生意做得老大,往來富賈極多,官府衙門也頗買賬,一場婚宴,來了不少眾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大官兒。韓天鶴身為錢莊少主,雖然心繫房裡的佳人,還是只能乖乖撐起笑臉,慇勤接待前來道賀的貴客。
一席宴,從過午吃到傍晚還不見歇。
逮了個空,他一箭步躲入內廳,吩咐經過的傭僕,對外一律說新郎倌吃醉,昏睡不醒。
事實上呢,他一心只想快回房見新娘。
個把月不見,他整個人整顆心都不安寧,非要見著碰著了才會安定。
進了房,不待婢女說完龍鳳和鳴之類的吉祥話,他便揮揮手要她們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