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無雙

第21頁 文 / 決明

    「那是追求金鱺姊姊、銀鱺姊姊的做法,你是叫他天天來讓無揍的嗎?」額上寫個「六」的魚娃啐他。

    「無雙凶巴巴,你送花送草,她才不看在眼裡,不然大鰻他二叔,就不會被無雙給摔了出去!」「三」魚娃鼓動著魚腮道。

    「送吃的也沒用,懶蟹他伯伯,不就是另一個教訓?」「五」魚娃也插上嘴。

    「對,沒人追得上無雙,幾條命都不夠死!」「六」魚娃堅定地說。

    「無雙根本不算是女人!她比雄性還兇猛——」

    幾個魚娃口中的「無雙」,凶悍無比,不懂風花雪月,沒有女子嬌態,更不像那種嬌滴滴的水娃兒,惹人憐愛,要人保護——

    酸貶她的話還沒說完,那個「根本不算是女人」的無雙,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奔馳過來!

    七隻魚娃連心想「死定了」的功夫都沒有,眼看就要被無雙痛扁……

    他們只只閉眼,等待拳雨落下。

    等呀等,皮不疼,肉不痛,連掌風也沒掃來,「一」魚娃悄悄地睜開了眼,偷偷瞄著。

    無雙人是站在他身旁沒錯,可是手與腳……很忙,忙得沒空招呼七隻魚娃。

    她的手,正環抱在霸下的勁後,像兩條籐蔓,牢牢地交纏著他。

    因他坐著,她也跳坐在他腿上,腿兒雖沒繞上他的腰,但是懸掛在兩旁,亦是無力逞兇。

    她緊緊抱住他,埋首於他的肩膀,深嗅著他的氣息。

    彷彿失而復得一件最珍視之物,任憑誰說誰看、誰又在指指點點,也不願意鬆開半寸。

    我還沒能開始追求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才能博取女子芳心。

    他這麼說,她又驚,又喜,又激動。

    她還以為,他再也不願原諒她了……

    豈料,他還肯喜歡她,還想……追求她?

    「不是說還沒追求嗎?她已經撲上去了耶。」

    「這股急呼勁,是有多飢渴?」

    無雙才不理,不聽那些閒言,大孩子們的戲謔、小娃兒們的笑語,一點都不重要,她只管自己的心。

    雀躍、喜躁、幾欲欣狂的心。

    「你,這是答應了嗎?」霸下失笑,她的反應出乎他意料,卻也無法視以玩笑。

    她的呼吸急促、炙燙,就在他頸間熱著。

    方纔她飛奔過來,那眼,淚汪汪的,還烙印在心,他無法調侃那樣的她。

    貼在肩上的螓首,很用力、很用力地點動,生怕遲了些,他便會反悔,一切不作數了。

    「我什麼都還沒說。」他的唇,與他的耳殼相距不到半寸。

    她在他胸前抬頭,雙眼雖紅,有兔眸般的柔亮,卻又堅決如鷹,柔與剛,矛盾,但毫不突兀。

    無雙揚著聲,一點也不嬌怯,甚至還有些惡霸:「你說了!你說,你還沒能開始追求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這裡證人一大群,你不可以收回去!」

    周邊十幾二十位,有大有小,有懵懂的,有懂事的,個個瞠目結舌,把眼前情況,瞧了個仔仔細細。

    她壯了膽,什麼也不顧,先說先贏似地道:「我答應了!我答應你的追求,就這麼說定了!誰都不許反悔!」

    言畢,才看見他的眼正緊瞅她,她被倒映在那片幽綠色、微微斂彎的眸光中,身影微醺,臉紅得……像醉了。

    「也不害臊。」霸下將她按回肩上,輕撫她一頭短髮,暖的氣息,帶著笑意,吁拂在她耳鬢:「相較之下,上回我被追求還矜持多了。」

    她現在害臊,也嫌晚了。

    從飛奔,到躍上他的腿,再到死命抱緊他,這一切,很快便會傳遍大街小巷——由那些魚孩子口中——她的猴急樣,絕對會淪為左鄰右舍,接下來數日的笑柄。

    見她不語,他出聲緩頰,感覺貼在他肩上的那張臉蛋,熱得像要燒起來一樣。

    「一人追一次,也算公平。」

    「你才沒我答應得這麼快……」無雙咕噥,倒可聽見埋怨了。

    「再有下回,我一定嗯……比照辦理,倣傚你跑著跳過來。」

    這男人,還笑話她!

    「沒有下一回,這是最後一回!」若烏鴉嘴靈驗,豈不代表著再一次的分離?她不要!

    這一回,她希望便是天長地久了。

    「男女授受不親,羞羞臉……羞羞臉……」有魚娃兒開始編起見兒,繞在不遠處,連噓邊笑。

    「少囉嗦!去扎馬步!」

    嚴師口吻又出現了,只是自個兒就坐在男人腿上,軟得像根菟蕬,耳又紅得快滴血,著實沒有威嚴。

    隨他們去笑吧!她抱得正舒服,才不想下來哩!

    再下來的日子,用「只羨鴛鴦不羨仙」一句話開容,最是貼切。

    攤子同樣忙,碗同樣洗不完,學武的毛孩子們,同樣不尊師重道、同樣想著偷襲她、同樣「無雙無雙」地嚷嚷沒停……

    可是,霸下同樣時常來見她。

    那也是她最期待的時刻。

    有時,與她坐在大槽邊,準備替她洗碗,被她撥開手,不讓他沾沫。

    有時,看她教孩子打拳,替她抹去額上的汗。

    有時,與她漫步長街,他沒主動牽她的手,無妨,由她來,一旦成為了習慣,掌心裡缺了她的存在,反倒令他感到空虛,本能追尋。

    幾次之後,首先握了過來的人,變成了是霸下。

    有時,兩人哪也不去,隨便挑了順眼的海巖,自備零嘴,一壺茶沫水,就能在海巖上消磨一整日,還抱怨時光飛逝,過得太快了些。

    她連鴛鴦也不羨,只愛自己。

    霸下幾日沒來,少了點幹勁,不過,教導功夫的基礎,仍是不馬虎,倒是與大孩子的拆招,氣力紮實許多。

    在他們被「指導」得渾身酸痛後,唯一祈禱的,就是霸下快快出現,快快把這怨女帶走……

    祈禱久了,總會有效的,瞧,霸下頎長的身影,不正遠遠走了過來嗎?

    他甫站定,已經接觸到許多感激的眼神。

    「今日練得格外勤呀?」

    「額外教導,不多收費的。」無雙臉不紅氣不喘——拆招時沒有,見霸下來,雙腮倒粉嫩了起來。她隨口往身後拋下一句:「先練到這兒,筋骨還動不夠的,兩兩再打,練足的,就回家去了。」

    擺明著趕人了。

    大孩子們剛被「打」得還不夠嗎?誰還想再練呀?一聽無雙說完,他們一哄而散,沒人敢多逗留。

    礙眼旁人一走,她與他的手便纏握在一塊兒。

    「下次我陪你去守海仙洞。」才不用分開這麼多日。

    「銀鱺會准嗎?碗不用洗了?」霸下只是笑,淡淡回問。

    呃,當然不會准,碗更是不能不行……這是她當初自己拍胸脯,硬要擔下的工作。

    還以為自己不是膩人的女子,沒料到真正遇到了,她還是……忍不住想狠狠唾棄自己。

    不行,在他面前,她要堅強自立,不想他嫌她煩。

    以前在圖江城見多了,女人爭著男人寵愛,又黏又纏,撒嬌,賣俏,無所不用其極,她嗤之以鼻,結果自己也快變成那種人了……

    「看來,留張畫像給你,見圖如見人,才好解你相思。」他不只是口頭調侃,連傢伙都帶來了。

    木匣打開,裡頭有筆有墨,數張不韌草紙仔細捲著。

    「你懂丹青?」她訝異地問,一時脫口而出:「你的眼睛……」

    「我曾想成為『景繪師』,不過事與願違,上不了色彩,無法繪景,但畫畫人像不成問題。」他取出文房四寶,將不韌草紙攤平,遞給她石硯,意思很明顯:磨墨吧。

    景繪師,專司繪製海景,揮畫於紙,成形於實。

    廣闊大海中,渾然天成的絕致,皆是出自景繪師之手,一石一巖,貌似由自天然,卻鮮少人知那是景繪師的術成。

    霸下取筆蘸了些墨,筆尖勾勒一弧柔軟,筆觸稍重,下顎的堅毅躍毅呈現,再微挑,手勁轉輕,繪玉潤的鬢邊……

    是她的臉龐。

    「不是要畫張繪像,留給我解相思?怎麼畫了我?我要瞧自己還不簡單?」找面鏡子照照不就得了,還瞧不膩嗎?

    「這一張是我要留的。」他頭也不抬,專注於紙上。不用喚她乖乖坐定,僵著不動由他畫,他下筆流暢,彷彿對所畫之像已熟稔千百回。

    嘿,原來想整日纏黏在一塊兒的,不單是她嘛!

    第章()

    無雙看著他畫,只以濃淺的墨色,表現繪像輪廓,光與影,交織,融合。

    雖是黑灰色彩,模樣及神韻都捉足了九分,「她」正在繪紙之上,抬眸一笑。

    「沒想到你是真的會畫耶……」不是隨口說說——她這是讚美,便是讚歎。

    「你以為我隨便糊弄嗎?」對她的質疑,霸下未曾動怒,還因自己被看扁,而面露了抹笑。

    無雙還當真點頭,毫不遮掩:「要是你能辨色,就能畫得更傳神了……」

    她替他惋惜。

    他倒沒應什麼,仍是噙笑,淡淡的。

    「你的眼……是天生的嗎?」她盯著那對漂亮的碧眸,綠得那般美,像翠玉,若不說誰會知道,落入那片綠波之中,竟是黯淡的灰彩?

    多希望,他也能「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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