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雙瞳國師

第9頁 文 / 陳毓華

    汝鴉一愣,傻到忘了要回應。

    明明是個懂得體貼、包容溫柔的翩翩貴公子,卻老愛說彆扭的話……這麼出色的人,要她不心動,真的很難。

    也許是在最初、最初看著他的眼睛時,她就不知不覺的心動了,只是那時候還太小,她不懂那就是喜歡。

    這會兒,她險些又流露出心底對他的愛意。

    「你要發呆到什麼時候?這樣杵在大街上,要是被馬車輾過去都不知道……你就不能對自己的事多上點心嗎?」卸下她肩頭的事物,他不敢置信自己竟成了婆婆媽媽的嘮叨公。

    她搔搔頭笑道:「那走吧。」

    他們一路逛著,晁無瑾很客氣,只買了一個櫛子。

    一個櫛子,就一、個、櫛、子,便花光了她領到的傭筆金。

    「黑店!」她踹了下人家店外的石階。

    「過分嗎?」

    「不不不,一點都不過分。」她是沒用的膽小鬼,馬上見風轉舵。

    「你啊,小小年紀就養成這種世故的個性,真是不好。」他收起櫛子放進衣袋裡,不冷不熱的丟下這話,扯了下她的發。

    「你又拉我頭髮!」她哀哀叫。

    「是叫你趕快跟上來。」他頭也不回的走開。

    忙著要跟上的汝鴉,很可惜的錯失了前方晁無瑾噙在嘴角的美麗痕跡,他無聲的笑著了。

    夏夜,小房子的通風不好,在小院外消磨掉一個晚上是常有的事。

    這種時候,晁無瑾會命令綠珠把竹凳竹桌搬到小院外,烹茶、乘涼,偶爾心血來潮便教她們下棋。

    住在這裡,汝鴉總覺得日子飛逝的匪夷所思。

    他們三個人,彷彿成了一家人。

    某日如常的夜裡,李旭悠悠哉哉地從隔壁人家的牆頭跳下來,飄落地面。

    他來得突然,人也不客氣,端起茶就往嘴裡灌。「好一幅和樂融融的景象,真教人羨慕。」

    「賢弟。」晁無瑾挑了下眉,隨後又恢復了自然,對他的到來僅略表一絲意外。

    李旭穿著銀紅如意雲紋夾袍,發系青色的髮帶,眼色卻如同蟄伏的蒼鷹,有抹幾不可見、咄咄逼人的凌厲。

    「賢弟?」晁無瑾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但還來不及反應,順著李旭的目光已看見了偷偷想藏到綠珠身後的汝鴉。

    「把人借我!」李旭強悍的扯住她胳臂。

    啊,只差一步就成功了!汝鴉在心裡尖叫道。

    「借什麼借?不借不借,我不是油鹽醬醋茶,要借你去別家借!」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誰來救她啊?

    她手忙腳亂地想扳開李旭鉗制住她的手,可那樣子看在晁無瑾的眼裡,卻形成一種說不出的曖昧。

    於是,李旭便當著他的面,把她擄上馬去了。

    「大人?」綠珠絞著手指問,表情擔憂。

    「不會有事的。」他相信李旭。

    只是這麼突然又冒失,不像七皇子的行事作風……難道皇宮裡出了什麼事?

    駿馬風馳電掣的飛奔在空曠的大街上,李旭卻還嫌不夠,揚起鞭子往馬屁股一揮,大黑馬吃痛,更快速的狂奔起來。

    被一把拉上馬背的汝鴉嚇得臉色蒼白,趕緊低下身抱緊馬脖子,她可從來沒騎過馬啊!

    但儘管她都快要嚇破膽了,仍然是不肯叫怕、不肯認輸。

    他也是,晁無瑾也是,這些有身份的人難不成都時興在晚上活動嗎?沒一個把夜禁放在眼裡的。

    「求我!」李旭忽然道。

    什麼?汝鴉一臉茫然。

    「只要你求我,我就放你下去,要不然,你就得跟著本皇子一直跑,直到我舒心為止。」

    這個混帳!

    「誰說我一定要聽你的……」她突然身子一歪,奮力地想從危險的馬背上跳下。

    千鈞一髮之際,一雙大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扣在雙臂間。

    她驚魂未定的抬起頭,看見的是七皇子狂怒的臉。

    「你找死嗎?」李旭被嚇出一身冷汗,在她的耳邊咆哮著喊。

    「讓我下去!」她拚命扭動著身子,憤怒不輸給他。

    「你總是不聽話,對我,你只會反抗。」他有些唏噓,不過還是讓大黑馬的速度緩了下來。

    最後他們在山坡上停下。

    大黑馬經過奔馳後,快樂的吃草去了,可汝鴉一點都不覺得黑漆漆的晚上到這裡來有什麼意思。

    第一印象果然都是不准的……好吧,這位皇子給她的第二印象也實在不怎麼樣,差點把她一顆膽子給嚇破。

    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她躲到一邊想安撫一下自己的情緒,哪知道人影橫擋住她。

    「誰讓你轉身過去的?誰准你站那麼遠?」

    對上他憤怒的臉,汝鴉頓覺幾分委屈,「我們要一直這樣對彼此張牙舞爪嗎?若是如此,那你又何必要我出來?」

    「這就要問你了,為什麼你就是吝於給我一個微笑,不能只專心於我?」

    「你胡說些什麼?不可理喻!」

    頓了下,李旭忽然道:「今天是本皇子的生辰。」然而他卻從華麗喧鬧的宴會中跑出來,不自覺地去到她那裡。

    「生辰?那麼一定很多人祝賀你嘍!收到禮物不高興嗎?」對他們這些平民百姓來說,生辰就是母難日,有顆壽桃吃就很了不得了。

    「哼!他們有哪個是真心的,收受禮物若還要擔心對方是不是別有目的,不如不要!」

    這樣啊……

    汝鴉懂了。人心詭譎善變,宮裡更勝一籌,晁無瑾從皇宮回來後也是滿臉失落,而這位七皇子此刻一臉的迷惘,哪還有之前的狠色暴戾。

    她幽幽歎了口氣,此情無關風與月,只是一種單純的心軟。

    「我不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什麼禮物也沒帶,不如……我唱首歌給你聽?」她笑得誠意十足。

    李旭點了點頭。

    清清喉嚨,她很認真地唱了起來,「金銀花,十二朵,大姨媽,來接我,豬挑柴,狗燒火,貓兒煮飯笑死我。東西街,南北走,出門看見人咬狗,拿起狗來打磚頭,又被磚頭咬了手。」

    「人咬狗?嗤!虧你想得出來,鬼話連篇!」李旭何曾聽過這種民間流行的兒歌,自然噱倒,一笑泯了方纔的不愉快。

    「生辰快樂!」知道他也只是個想要溫暖的孩子,汝鴉大方地伸出雙臂抱住他。

    李旭如遭雷擊,目光霎時僵凝。

    她的身上有種香氣,不是魔香不是檀香,也不是他在皇宮裡聞過的任何香味。

    他不知道她從小就浸潤在制香的家庭裡,久而久之,身上便帶著一股能寧人心神的氣味。當然,不親密接觸是聞不到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發現了她的秘密。

    汝鴉抬起頭來,剛好看見他倉促的別開眼。

    「我送你回去吧。」他囁嚅。

    這次,李旭安全的把她送上馬背。

    「坐穩,不要怕……就是這樣,跟隨著大黑的步子節奏就不會被顛下馬、踩成人泥了。」

    想不到汝鴉習慣了馬背上的顛簸,慢慢的大膽坐穩後,她竟然掌握了訣竅,學會了騎馬,她大樂不已。

    「你確定還要回去?你看起來不太得寵,我把你劫了出來,抱璞也不管你的死活,不如你就跟了我吧?」她的笑讓他看得別不開眼。

    「無聊!」

    「人生歲月,只求唯一,但日子久了也難免乏味,不是嗎?」

    「別告訴我你貴為皇子,身邊卻沒有侍寢的小妾或通房。」她很明白王公貴族沒有從一而終的觀念。

    「可多了,本皇子九歲就收了四個側室,如今得編號才能認得人。」

    遑論真假,汝鴉都無言了。

    他們回到官捨時,夜已經很深了,李旭見她毫不遲疑的進屋,也只好落寞的重新躍上馬背,駕馬離開。

    馬蹄響起的同時,風中飄來他低低的歎息——

    「不應該有這種感覺的……不漂亮也不迷人……我該怎麼辦……」

    因為太倉惶的進屋,一踏入院裡,汝鴉便直直地撞上一堵人牆,差點沒往後倒。

    人牆霎時抓住她的肩扶穩她,她感覺到那人滿手的涼冷。

    「無瑾大人?」她有一絲迷惑,天都快亮了他在院子裡做什麼?而且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裹著一層水霧,看樣子好像在外面站了一夜。

    「回來了?」

    她點頭,小小打了個哈欠,「你在觀天像嗎?」

    他不置可否的應了聲,從她出門他就守在這裡,直到她回來。

    為什麼要執著於這種無意義的事他不知道,可腳就是動不了。

    見識過後宮種種爭寵的可怕手段後,令他對女色方面非常冷淡,無心在朝為宮,也無意於家庭婚姻。

    從小就決定了的命運,他只要順著道路往前走就可以,把紅塵俗事了了之後,他就要回山上的道觀去,在那裡終老一生。

    丁是丁,卯是卯,絕無轉圜。

    但他越來越氣自己,彷彿有什麼正在逐漸失去控制中。

    晁無瑾一個眨眼,把心思盡數斂去,收回手轉身進屋。想當然耳,汝鴉也像只小狗似的跟著他後面走了進去。

    「我要梳頭,梳過頭才能上床睡覺。」

    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汝鴉的瞌睡蟲跑了點。「什麼時候立下的規矩啊,要梳頭才能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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