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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心寵

    「月媚,你師父現在何處?」蘇巳巳忍不住問。

    「帝姬難道想召見我師父?」月媚回道:「不過她一向雲遊四海,行蹤不定,怕是一時無法奉召……」

    「月媚姑娘,你能不能……」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然,只覺得四周氣氛霎時一凝。

    月媚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整個兒猛地往前一撲倒在地上,像被什麼擊中一般。

    樹影在風中搖動,蘇巳巳發現眼前多了一人。

    「江承恩?」她認得這張面孔。為何這隱衛總是冷不防地出現?

    「帝姬恕罪……」他屈膝抱拳道:「只因事發突然,不得不緊急求見帝姬。」

    「你把她怎麼了?」她俯身探探月媚鼻息,還好只是暈厥而已。

    「帝姬放心,她性命無恙,屬下方才只是用石子擊中了她的昏睡穴,」江承恩正色道:「只是日後還請帝姬不要跟她太接近的好……」

    「為什麼?」蘇巳巳不解。

    「此女來歷不明。」他似在含糊其詞,「駙馬收留的一個孤女,平時行為有些古怪。」

    「你們也不要杯弓蛇影了,」她倒不以為然,「一個姑娘家能有多大害處?」

    江承恩抿唇不再強辯,只輕聲道:「上次的事屬下倒查得有些眉目了。」

    「本宮墜河之事?」

    「沒錯,這事……似乎與將軍府有些關係。」他猶豫再三,終於啟齒。

    「將軍府要對付本宮?」蘇巳巳愕然,「賀珩不是說對付本宮的是什麼……南國主嗎?」

    「南國主?」這話倒讓江承恩萬分吃驚,「帝姬難道真不記得南國主是何人了?」

    「何人?」她一頭霧水。

    「所謂的『南國主』,就是帝姬您自己啊!」

    就是玉惑帝姬本人?

    剎那間她瞠目結舌,彷彿踏進了自己挖掘的陷阱。

    「帝姬,您的記憶已經完全喪失了?」江承恩萬分擔心地看著她,「哪怕一點點,也想不起來了?」

    「皇上為什麼沒告訴本宮……關於南國主的事?」蘇巳巳再沒見識,也意識到這其中情狀萬分複雜,如深淵龍潭,非她一個小女子能夠涉足。

    「帝姬在民間的種種行事、稱謂外人也許不知也不能參透,而這股身後的力量是帝姬為在危難時保住夏楚、甚或是帝姬您自己而存在的。」江承恩深邃的目光投映在她臉上,讓她更加焦急不安。

    保護她的力量?什麼人會害她?究竟為什麼帝姬會需要在民間集結這股勢力?

    又為什麼真有人想將她置於死地害她日前墜河?

    江承恩說墜河一事和將軍府有關,難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力持鎮靜,穩住心神。

    「明白了……」強抑胸中波瀾起伏,緩緩點頭,「江護衛辛苦,且下去歇息吧,讓本宮好好想想。」

    「是。」江承恩垂眸,「不過,駙馬那邊……」

    「本宮自會提防。」她打斷他,害怕聽到更加駭人的事實,「日暮了,地下涼,替本宮將月媚姑娘送回屋去吧。」

    她不相信賀珩會謀反,更不相信他會謀害一直傾慕的心上人,她不敢相信在那丰神俊朗的外表之下,會是陰暗詭異的蛇蠍心腸。

    他的笛聲那般純美,能譜奏如此曲子的人,絕非歹人。

    分明還是同樣的月色,卻沒了之前欣賞的心情。

    蘇巳巳倚在窗邊,胸中糾雜紛亂,關於「南國主」就是她自己的事實,關於將軍府與她墜河有關的秘密……太多太多的疑雲,做為一個局外人,如何能看清?

    她實在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一心以為假如嫁給賀珩就可以挽救他全家性命,孰不知她恐怕連自己的命都救不了。

    「帝姬……」綠宛在外面道:「駙馬求見。」

    這麼晚了,賀珩來做什麼?

    他一般從不逾禮,除非情狀緊要,就像在驛館那天……察覺了她的異常。

    「請他進來。」蘇巳巳一顆心又提了起來。煩惱已夠多,卻又添煩心。

    綠宛引著賀珩走進來,識趣地馬上退下,屋子裡似乎還是第一次沒有僕奴,只剩他倆。

    她與他新婚燕爾,卻仍像陌生人,說話總是隔在三尺之外,燭光若再暗些就幾乎看不清眉目了。

    「駙馬深夜到此,所為何事?」蘇巳巳努力微笑問。

    「方纔月媚在園中被人擊昏,帝姬可曾聽說了?」賀珩道。

    「本宮當然知道,當時本宮就在場,」她道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詞,「不過,月姑娘不是被誰擊昏,是她自己昏倒的,本宮命人將她送回房中休養。」

    「月媚是被人打中昏睡穴才暈倒的,」他踱進一步,「這一點,為臣方才查驗過了,不會有錯。」

    「駙馬在懷疑什麼?」蘇巳巳身子緊繃,「該不會以為是本宮將月姑娘打暈的吧?」

    「帝姬……」他眉一沉,「事到如今,帝姬何必再隱瞞?」

    「我……我瞞什麼了?」她不由得有些心虛。

    賀珩忽然輕笑,眼眸卻仍舊陰沉,薄唇微啟,道出三個令她膽戰的字,「南國主……」

    「什麼?」她愣住,佯裝懵懂。

    「帝姬就是南國主吧?」終於,他亮出底牌。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早就識破了她的身份,那天為何還假惺惺叫她提防所謂的「南國主」?他……到底有何目的?

    「駙馬那日還說本宮墜河是南國主所害,今天卻說南國主就是本宮?難道本宮會自己害自己?」蘇巳巳微憤。

    她實在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厭倦這樣的無盡猜測與暗藏心機。

    「方纔帝姬與那隱衛的對話,月媚都聽到了……」他淡淡答道。

    她聽到了?蘇巳巳一怔,頓時啞口無言。

    「月媚精通奇門遁術,武功不弱,她雖中了伏擊不能動彈,但人還算清醒。」賀珩凝視著她,「帝姬還要否認嗎?」

    原來是月媚聽到告訴他的……她的臉頰一陣蒼白,一陣燒紅,心裡早已萬千滋味翻遍,僵立著不知如何回答。

    「帝姬可否向臣下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賀珩卻逼問她,「帝姬既為南國主,為何要嫁禍我們賀家是亂黨?」

    「嫁禍?」蘇巳巳不由得道:「這從何說起?」

    「您的隱衛表明帝姬墜河之事說是我們賀家所為,我賀家豈非成亂黨了?」他俊雅的臉上泛起鮮有的怒意。

    「我什麼都不知情呀駙馬……」她想向他解釋,但其中緣由她也是道聽途說,江承恩一個說法,他又是一個說法,要她如何解釋?

    原來錯佔了一個人的生活,不僅要承擔她的身份,還得承擔她這許多麻煩與痛苦……

    早知如此她就逃了,逃得越遠越好。

    「不瞞你說,是皇上。皇上的確懷疑將軍府謀反。」這一刻她再也顧不得了,該說什麼就說什麼吧,反正她嫁給他無非因為想救他,不是嗎?

    「皇上他……」賀珩眸中有些難以置信,彷彿懷疑她吐露機密的動機。

    「這次慶州之行,也是皇上派我來監視你的……」她覺得快瘋了,如果不一吐為快,她今晚可能就要煩躁得瘋了。

    假如他稍微細心一點點,就會發現她的抑鬱並不亞於他。

    「可我斷沒有做什麼對不起駙馬的事,也沒懷疑過駙馬,更沒打算聽信風言風語冤枉你……」

    她踱近,讓他看清她的雙眸,看清眸中的誠懇與糾結,讓他知道方纔那番話是真的令她傷心無比。

    賀珩顯然被她震住了,聆聽她一字一句,目光始終沒從她臉上移開半寸。

    她撫了撫隨風吹散的髮絲,摸到鬢間有一枚極長極尖的髮簪,順手一抽,握在指中。

    「若駙馬不信我所說,大可將此簪插入我心房……」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什麼都豁出去了,「看看我是否真心。」

    賀珩未發一言,只瞧著她的纖纖柔荑,忽然他大掌一覆,將那簪子冷不防納入自己的掌心。

    「帝姬……」他還笑著,笑意卻如此複雜,讓她無法捉摸,「帝姬如此說為臣感激不盡,賀珩無以報答……為證明賀家上下清白,唯有向帝姬明志,還請帝姬在皇上面前代而澄清……」

    話未落音,他忽然手一揚,將簪子「嗤」的一下刺入了自己胸膛,鮮血頓時四濺。

    這個時候他必須得到她的信任,犧牲所有,在所不惜……否則,一子錯,滿盤皆輸落,賀家上下性命堪憂。

    「公子……」蘇巳巳大叫一聲,手足無措。

    「帝姬看看,賀珩也是真心……」他的聲音像一陣縹緲的風,拂過她的耳際,引起寒慄。

    眼淚從她的眸間湧出,恰如鮮血自他傷口中泉進。

    分明不是她受傷,為何卻感到錐心刺骨的疼痛?比要了她的命還疼……

    她十分後悔一時的任性釀成這樣的結果。

    哪怕她能再忍耐一下,克制自己的情緒,也不會把他逼到自殘的地步。

    為何她總是忘了現在她不是蘇巳巳,而是趙玉惑,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在別人的眼裡舉足輕重,不能失之毫釐。

    碗中散發出藥香,她親自托著,一步一步來到他的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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