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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於晴

    「林明遠,我在青門住了十年,它養了我十年,等同我的父母。」

    「那又如何?不過是父母罷了,比你的命重要嗎?」

    「不過是……父母罷了?」她緩緩念著,笑了一聲,只重複道:「不過是父母吧,」

    她自他手裡輕輕掙脫出來。

    「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啊,林明遠,我們始終就在兩個世界裡。你知道嗎?現在你在我心裡,就是個人渣。」他驀地僵住。

    「人渣。」她再說一次。

    他惡很很地盯著她。

    「姬憐憐,你不就是喜歡我這個人渣?」她瞪大眼。

    「你在說笑話,我怎麼會喜歡上一個人渣?」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他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小時候的喜歡,難道能延續一輩子?林明遠,等你能夠做到這點,再來跟我理論。」她答得極快,極為理所當然。

    她這話一出,林明遠死死瞪著她,面色密白,難看透頂。

    他一身長衫沾了泥土,姬憐憐跟他是半斤八兩,但此時此刻她反而覺得他可憐至極。

    她撇開眼,伸出手。「把劍交給我吧。你要下山我不阻攔,但這種時候你就不要再惹麻煩了。你先照我說的路去避避,明早我再送你下山吧。」

    忽地,她腰後有臂力攏向前,她吃了一驚,直覺要出手——或許她力道遠不如練武人,但她長年練的警覺性足夠讓她來得及反應。偏眼前的人是林明遠,她猶豫片刻,唇上便硬生生被蹭了去。

    姬憐憐傻了。等她回過味來,只不住想著四個字——不過爾爾。

    緊跟著。她嘴上劇痛,不由得悶哼一聲。

    林明遠仍是死瞪著她。他的唇瓣間有抹刺目朱紅,姬憐憐摸上由己的嘴,才發現那是她的血。

    他冷冷笑著:姬憐憐,找什麼人渣理由?我在沒有斷腿前,誰不當我是香諄諄地爭?你不過是見我跛了,看不上罷了。你就當我著得上你嗎?我不過是要個為我做牛做馬的賣命人罷了!姬憐憐面無表情。

    我知道。那個高傲到不行的林明遠,怎麼會喜歡我呢?頓了下,她歎了口氣,

    「別鬧了,林明遠,你是聰明人,知道怎麼做才是對你最好的,我不能再跟你耗了。」說到此處,她突然頓悟。

    是啊,一直以來,林明遠就是一個聰明人,是一個貪慾極重的聰明人,奉行凡事以己為先,他只選擇對由己有利的,不是嗎?姬憐憐思及此,心安了。他總是懂得為由己做最好的選擇。那她也不必太過擔憂。

    「記得往那裡走,你保重。」她頭也不回地。返身潛入山林。

    此時烏雲掩去新月,僅露些許星光,映得青山黑\暗中帶著不明碎光,蟲鳴蛙叫,偶有狗叫聲,除此外,就是一片死寂的靜。

    碎光反射在濕泥的地面上,落在他的靴旁。

    他來回輕輕撫著左腿,嘴唇抿起時,嘗到腥鹹的苦澀味,與他在牢裡那段歲月裡自身被折磨時沒有味道的鮮血大不相同。

    人的血味,不該都一樣的嗎?為什麼會不同?是姬憐憐的異於常人?還是他真人渣到連血都跟一般人不一樣了?

    「憐……憐憐……姬憐憐……」他輕聲念著這個名字。

    然後,慢慢地,他拾起了赤紅的雙眼。

    其實她的運道不太好,姬憐憐想。

    詭異笑聲跟衣物撕裂聲,雖是細微,但在僻靜的夜裡,卻清晰可聞。

    姬憐憐半伏於樹後。遠遠地,枝葉交織的縫隙後,有個男人壓制著另一個青袍人……她瞇著眼,確定那青袍人就是姬蓮。

    她內心輕歎口氣。如果是陳師姐過上,那該多好。陳師姐的功夫或許平平,但絕對比她高,救出姬大夫的機會遠比她多,如果她此時轉身去尋陳師姐……等她們回來時,姬大夫恐怕早沒了性命。

    她是青門裡普通的弟子。可是她一直很喜歡這裡。

    不是因為這裡有多好,而是這裡是她長住的家:她也喜歡每一個在青門的弟子,不是她們有多好,而是她已經習慣她們的存在。不管少掉誰,她心裡都會耿耿於懷——哪怕少掉一個平常感情沒有多好的姬大夫。

    道路的盡頭,是姬家藥廬。只要經過那裡,一定會蓿看見姬大夫在曬藥或是跟貓拘在玩的她實在不願意有一天,那間藥廬裡失去姬大夫的身影。

    她真的不喜歡變動。

    這是林明遠……無法明白的感情吧。

    她與林明遠都因沒有父母而被送入三姓大家族,他可以一句:不過是父母罷了。他涼薄無情。但她不是。

    她是不知道有父母的感覺,但她想,那一定是跟青門一樣,讓她可以安心窩的地方,可以漸漸習慣的地方,可以害怕時躲藏的地方,可以讓她……抱著巒舊有的人事物不害怕。這些舊有的人事物都是青門給的,等同她的再生父母,她怎能因為她再生父母不會說話,而任人毀去這裡?

    有東西在蹭她的衣擺,她低頭一看,是一頭黃色的狗親熱地湊過來。

    是六黃?小黃?白黃?黃毛?還是其它黃?青山上的黃毛狗太多了,頸間都有名字,但她真的認不出來。

    她慢慢蹲下身,順著這頭狗的頭毛。因為怕青門的弟子被狗追,所以姬大夫把這些狗教得不咬人,只親人;教得太好了,以致現在有人在欺負它們的主人,它們卻以為兩人在玩耍。

    姬憐憐盯著這頭大狗。江湖史上說淫賊擅用迷藥,足見功夫不夠好,可是連這頭其它黃都沒有被迷倒……難道是點穴?

    她靜靜再觀察一會兒,姬大夫似乎動彈不得。如果用迷藥,姬大夫是長年用藥物的醫者,多少該有點防備才對。她心裡盤算著下意識摸索背上的長劍……她苦笑。劍留在林明遠那裡忘了拿啦。

    她抽掉木簪,任著一頭長髮散落,用力咬著嘴,將林明遠殘留在她唇上淺淡氣味咬得爛爛的。

    她對著偏頭看她、拚命搖著尾巴的六黃或者其它黃,食指擱在嘴上,做了一個坐下的動作。

    它黃還是一臉無辜,但依著她的指蹲下。

    她收斂表情,起身往前走一步。

    卡的一聲,細枝被踩斷。發出聲響。

    泥地上,本來在扯衣服的男人猛地循聲看去,手已經攥住腰間暗器了,但當他看見一名年輕的青門弟子無所適從地站在那兒,不由得暗地大笑,女人啊!

    姬大夫……她太震驚,以致說話含糊不清。姬姑娘快走!泥地上的姬蓮用盡力氣,卻只能發出低微的嘶吼。

    姬憐憐退了一步,想要轉身就跑,男人動作極快,疾竄到她的面前,點了她的穴道。

    姬憐憐頓時立在當場,不能動彈。青門?」男人呵呵笑道:果然小門小派,教出來的弟子真是一群廢物。嗯?藉著月光,他看清了姬憐憐的相貌,有點不太滿意。他下旬本來要接功夫不成,倒是鎖魂的美人窟」。但……對著這張可憐兮兮的小臉,他實在說不出美人兩個字。

    「淫賊……你放了她……」姬蓮以為自己已經聲嘶力竭地喊了,但發出的聲音太低微。低微到連求救都星一種奢侈。

    男人又笑了一眼,摸上姬憐憐驚怯的小臉。

    「這麼可憐的臉,如果不是你這一身男衫今你添了幾分柔軟,我還真……下不了手。這是怎麼搞的?你不是裝的吧?本公子在城裡對一名美麗姑娘驚鴻一幣,一查之下才知她是青門裡的大弟子,這讓我心癢難耐啊!小姑娘,可知我是誰?」等了等,沒聽見姬憐憐的答腔,他搖搖頭歎道:「嚇傻了是不?姑娘家就是讓人疼惜用的,入江湖做什麼?聽說你們前兩個月剛自京城抄江湖事回來,小姑娘可聽過『夏君的大名?沒有?那肯定不是你去抄的。江湖最近赫赫有名的採花夏君就是在下。J

    這男人的手指從她臉上滑到她的頸子,沒理會姬蓮在後頭的嘶吼。他輕笑道:「還沒採下趙小姐這朵仙花,先來兩盤小菜嘗嘗滋味也不錯。一個一個都是自投羅網,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能耐。青門弟子都是一身寬大的袍子,怎能看出你身子的美妙呢。江湖風霜重,再過幾年,你就老成皺了,還不如趨盛開時好好享受一番。你道我說的有沒有理?」

    寬大的密袍,確實沒法感覺到這小姑娘的身腰,但她臉小,肩細,膚感不錯,他一時心癢,上前一步,想順著她衣領滑入感受她的柔軟……呈然姿色不如剛方那藥味女子,但這肌膚真是後頭那位沒得比……那位硬了些……

    第7章()

    姬蓮咬牙切齒,尤其一見這淫賊居然想對姬憐憐動手動腳,她拚命想要鬧出聲響,這淫賊卻是無動於衷。

    她只恨自己不習武,到頭來只能眼睜睜看見同住一山的姑娘被玷辱……姬蓮才在激恨中,目光猛地呆滯,傻眼看著走過她面前的男人。

    然後。她迅速反應過來,嘴裡不住發出噪音——「六黃……六黃,臭狗走開!這裡有壞人,快逃,別在這繞……她喊道。視線隨著男人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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