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寄秋
不願面對事實的東方珩妄與天爭,以為手不放開便能留下愛妻。
她想笑,卻咳出一口黑血。「不……不要為我難,如果我比……你先走一步,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找個賢良女子為後,讓你不……不寂寞。」
不要為她傷心,她會走不開。
南青瑤的氣息越來越薄弱,聲音也虛軟無力,必須靠得近,才聽得清楚她在說什麼。
「不,我說過這一生只要你這個妻子,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眼神堅定的說。
「珩……」她好捨不得,捨不得與他分開。
「你若不在了,我亦不獨活。」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她一聽、既驚且憂傷。「不許做傻事,不許,你聽見了沒?」
東方珩萬分柔情地輕擁她。「心若死了,活著也惘然。」
「你……」她震驚,卻也動容他用情至深,兩行清淚滑過桃腮。
「瑤兒,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不論上窮碧落下黃泉,都有我心相伴。」她是他的心頭肉,割捨不了。
默默流著淚的南青瑤只是搖頭,沒法說出心裡的感受,她太心痛他的執著,也悲憐自己的無能為力,一條情路竟走得如此坎坷。
不過她也慶幸能遇上真心相待的良人,讓她明白什麼叫愛,雖然留下遺憾,但是該滿足了,她原以為將終老異鄉,身如浮洋,無所依咐。
「公……公主的眼睛在流血,鼻子也……」血花如淚水般溢出。
侍香摀住幾乎哭出聲的嘴巴,指著那怵目驚心的殷紅。
「血……」東方珩已經沒有任何表情,摸然地拭著不斷流出的鮮血。
一刻鐘過去了,他懷中人兒不知何對悄然合上眼,無力垂落的小手仍擱在他手心,可是再也聽不到她妙語如珠的言笑晏晏。
他,變得沉寂安靜,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同樣的動作,撫摸嬌色漸失的臉龐。
哀莫大於心死,人若絕望了,這個世界也再無顏色,死寂一片。
「太子,你快下令另尋神醫,救救公主,她不能有事。」為什麼他無動於衷,真想眼睜睜地看公主斷氣嗎?聲嘶力竭的侍香大聲吼叫,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不必了。」東方珩的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既遙遠,又陌生。
「不必了?」他是什麼意思?
「終究難逃一死,何必費心,瑤兒受的苦還不夠多嗎?」何苦在她臨終前還要折磨她。
「太子……」
見他真放棄最後一絲希望,悲痛不已的侍香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苛責,淚流不住地奔出太子宮,想找司徒遙玉來救命。
既然他找得到古神醫,一定可以再覓得另一位神醫,命懸一線的公主要靠她奔走了。
此時,一名衣著樸素的女子來到宮外求見,她自稱能醫治太子妃的奇毒,長相平凡的她背了一隻藥箱,看似普通村婦。
然太過悲痛的太子絕望了,不再相信有人能救回愛妃,他神色冷漠地要來通報的侍衛請人回去,只想一個人陪著妻子走完最後一刻。
但是……
「師父!是你嗎?你快來救救公主,她快要不行了……你一定要救她……」
背向皇宮朱門的女子昂首望天,似在等待什麼,突地一道驚喜的拔尖聲音傳來,站立的兩腿突然被抱住。
「你還是這般魯莽,沒個定性。」都二十歲的大姑娘了,還不長進。
「師父……嗚嗚……公主她……公主中毒了,她……嗚……」侍香只顧著哭,一句話零零落落的說得不完整。
「我曉得了,把眼淚收起來,別讓人笑話了。」唉!她早算到青瑤有此一劫,才教她識百毒,沒想到那丫頭……
「師父……」侍香粗魯的以手背擦淚,又哭又笑,極其好笑。
女子笑著以手上折柳輕打她一下。「我是青瑤的師父,不是你的師父,別口口聲聲地喊我師父。」
說了幾百遍了還改不了口,真是個魯直丫頭。
「人家跟著公主喊習慣了嘛!不叫你師父要喊什麼?」
她想了想,也有幾分道理。「好吧!就隨你了,我的愛徒身在何處。」
「師父,你跟我來。」破涕為笑的侍香推開擋路的侍衛,理直氣壯地宣稱要為太子妃治病,大搖大擺地帶著女神醫入宮。
看似三十出頭的谷若虛已經快五十了,她面皮光滑,神色沉靜,外表平庸卻散發著一股通世氣息。
她走進皇宮,並未被帝王家的華麗所迷惑,目光潛淨地直視前方,逕直走到太子寢宮。
「人生在世最看不破的是情關,一陷情海便翻身無望,直至天頂。」可憐天下有情兒女,甘願為情所苦。
「你是?」似輕喃,卻重而有力的傳進耳中,心如死灰的東方珩霍然一震。
不等谷若虛解釋,一旁的侍香興匆匆的開口--
「師父是公主的師父,她懂醫術,識百毒,公主的閉氣功就是師父教的。」她語露崇拜。
「你懂醫?」他只聽見這一句,偏頭看去。
她神色從容的一點頭。「是的,你不用懷疑我別有用心。」
聞言,他黑瞳微斂。「你有把握救活瑤兒!」
她笑道:「救不了就不會專程走這一趟,她還負有天命,不能死。」
「天命?」他不解。
「天機不可洩露,日後你必會知曉。」她語帶保留,不多做解釋。
谷若虛從藥箱中取出一隻銀白色瓷瓶,她扛開塞布,倒出顏色鮮艷的金丹,作勢要放入愛徒口中。
「等一下,我怎知它是不是有毒?」東方珩伸手一擋,不放心侍香帶來的人。
她一挑眉,笑他多心。「死馬當活馬醫了,以她現在這模樣,還有害她的必要嗎?」
他怒視。
第3章(2)
「我給她服下的是天下至毒,毒性之強神仙難救。」一般人吞服立即暴斃,七竅流血而亡。
「什麼?」是毒?
「這毒還得運氣化開才能釉入骨血之中,你幫我扶起她,是死是活就看這一刻了。」
深吸了口氣,只能將希望寄在她身上的東方珩扶起昏死過去的妻子。
谷若虛閉關了三天,將全身一半的內力渡給唯一的徒兒,她以毒攻毒化開南青瑤體內的奇毒,再以自己修行多年的功力修補她的五臟六腑,驅寒氣理心肺,使之強健,邪風難侵。
再吃幾帖藥,泡在藥澡桶裡療愈,短短數日內,原本瘦骨嶙峋的公主已恢復原來模樣,臉色紅潤的似抹上胭脂。
這一次的她真是康復了,完完全全擺脫病痛的折磨,頭不暈、目不茲,心口絞痛的毛病也好了,只有熱淚盈眶的開朗笑容。
她好久沒有這麼輕快了,可以大口地喘氣,踩著翩翩舞步,拿著蒲扇撲蝶,不用再喝難以入口的苦藥續命。
「別在階上跳上跳下,立刻給我停下來,稍有精神就想作亂了嗎?」東方珩怒氣沖沖地抱住愛妃、不讓她傷著自身。
「人家悶得慌嘛!想出來走動走動,師父說我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臥床調養。」她撒著嬌,粲笑如花。
「差不多是沒好的意思,你再讓我心驚肉跳的話,下回我專為你蓋幢高閣,將你鎖在閣裡,不讓你進出。」省得他提心吊膽,有操不完的心。
她故作反省地低下頭。「好啦!我保證下次不嚇破你的膽。」
「還有下次?」他眼一沉,目露凶光。
噗嗤一笑,她開懷地擁著他。「珩,我愛你。」
「哼!別以為說一句好聽話就能讓我息怒,你一次又一次的嚇我,嚇得我這太子的顏面都被你丟光了。」他數落著,但臉上卻帶著寵溺笑意。
「那我把我的面子給了你,不就補回來了。」面子是無形物,計較了,就是為難自己也為難他人。
他嗤哼,「我堂堂一個大男人裝上你小女子的面容能看嗎?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女子嬌顏,男子身軀,那模樣浮現眼前,南青瑤忍不住笑聲輕揚。「的確有些,太子委屈了。」
「哼!你還敢取笑我,也不想想是誰害我差點一夜白髮,連顆心都給狠狠捏碎了。」他這多災多難的愛妃,讓他又愛又恨。
一想起危在旦夕的險關,東方珩心有餘悸,不敢去想女神醫若晚來一步,他該如何面對痛失所愛。
暖意拂上嬌艷芳容。「我針線不錯,繡功一絕,你碎掉的心我一針一線縫補起來。」
「要縫上很多年了。」他彎著身,在她耳邊低語。
一針線,縫補兩顆雖然創傷纍纍卻依舊相愛的心。
情深,愛濃,交織出不離不棄的緣份。
她笑道:「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縫,陪你白頭到老。」
「不再失約?」他望著她,神色複雜。
南青瑤拉出掛貼胸口的堪龍玉珮放在乎心,再與他掌心相貼。「說好了要來迎我為妻,怎麼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你。」
「你想起了?」他驚喜。
「嗯!師父治好我的病,連帶著我失去的記憶也回來了,為了你送我的訂情信物,還和其他公主鬧得不愉快呢!」她沒說南玉珞嫉妒玉珮在她手上,心有未甘索性將她推入池塘,以致她受了風寒、高燒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