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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湛露

    「我剛從父皇那邊過來,坐坐就走,不能久留。」鳳星桐口氣含酸的說﹕「今天皇叔很得意嘛,先是托九歌的福,在父皇面前展露才華,然後又得到清心苑做府邸,翻身指日可待啊。」

    鸞鏡笑道﹕「這是皇恩潔蕩,鸞鏡感念不已,不敢說什麼翻身之語。」

    「好啦,鸞鏡皇叔,別再和我東拉西扯了。」他煩躁地擺擺手,「本來我以為這次大氏國的國書可以讓太子好好出出醜的,沒想到橫空殺出來一個九歌亂插手幫忙,而你也是,不是說好會幫我的嗎?為什麼卻改幫太子?莫非你覺得他是正牌太子,所以準備倒戈?

    「鸞鏡皇叔,我尊你一句皇叔,但是這宮中沒有人真的把你當個寶,別忘了當初你剛回皇宮,是我求父皇把你留在宮裡,你才不至於病死街頭!」

    鳳星桐越說越氣,鸞鏡平靜地聽他說完之後,才開口響應,「殿下,今日情勢您是親眼所見,當時我若是不翻譯出那篇國書,只怕陛下會更加厭棄我。殿下既然曾經救我一命,總不希望我就這樣碌碌無為地老死宮中吧?」

    「你就是翻譯不出來,父皇也不會把你嚴懲。」鳳星桐哼道。

    「殿下是想要一個有本事的幫手,還是一個只會空口說白話的軍師呢?」

    他一怔,問道﹕「此話怎講?」

    「當年我既然許殿下以未來皇位,就一定會全力以赴。但是朝中所有能上抬面的大臣都站在太子那邊,殿下可以倚重的幫手少之又少,而我又一直如一個廢人被閒置在宮中,有心無力,今日之事,是我擺脫困境最好的機遇。陛下許我以禮宮之職,我便可以正式入朝,日後也有為殿下謀劃的資格了。」

    鳳星桐眉頭緊皺了好一陣,然後問道﹕「太子那邊沒有拉攏你的意思嗎?我看九歌很喜歡為你說話,她雖然平時和太子打打鬧鬧比較多,但是感情也很好。」

    「九歌……還只是個孩子。」他淡淡一笑,「宮中之鬥,朝堂紛爭,她不懂,只是好打抱不平而已。」

    「你要是能利用好她也是件好事。這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說的話父皇大都聽得進去。」

    語音剛落,忽聞外面響起了九歌的聲音——

    「鸞鏡皇叔,你睡了嗎?」

    鳳星桐大為緊張,「糟糕,這丫頭怎麼這時候來了?我要躲到哪裡去?我可不想讓她知道我在這裡。」

    「殿下不必慌張,我去引開她。」

    說完鸞鏡起身推開門,就見九歌正站在院中探頭探腦的。

    他走過去,「九歌,這麼晚了還過來?小心陛下知道了會不高興的。」他輕托起她的手臂,將她的身子拉過來,走向院門口。「正好我也睡不著,陪我到湖邊走走吧。」

    九歌還沒有和他這樣的親密過,乍然被他挽住手臂,一顆心立刻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兒,又是驚喜,又是羞澀,緊張無比。

    「我、我忽然想起,聽說你原來住的那個什麼島上的人很喜歡唱山歌,我想你過幾日就該走了,想聽你唱首歌給我聽。」

    她說完這句話,半天不見他回答,於是惴惴不安地悄悄用眼角瞥他。

    「我這樣說,會不會讓你覺得很難堪?你千萬別誤會,我、我不是把你當做那些歌女什麼的,只是……只是很捨不得你離開……「

    忽然間,鸞鏡唇角漾起一絲笑容,「真是孩子脾氣,你以為我會和你計較這些嗎?那些山歌我不是很會唱,但是,你今天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是該有所回報的。」

    此刻他們緩步來到御花園的湖邊,夜風蕭瑟,湖中並沒有盛開的蓮花應景,但是九歌只要靠在鸞鏡的身邊,就會覺得心情特別溫暖。

    「好吧,我就唱首短歌給你聽,只是夜深了,不要驚擾到其他人。你坐下來,這邊背風,不會吹病了。」

    他拉著她坐在一片假山後面,兩個人的身形掩映在假山之後,明月投映在湖水中,水中的月亮如夢似幻。

    「哎——是誰把明月掛在買邊?是誰把大海留在我的腳畔?我日日夜夜等候在崖頂,山枕開了又謝,明月碎了又圓,究竟我心上的人兒啊,何時才能把家還?」

    九歌聽得心中酸酸的,只覺得歌聲中是一片難以言說的惆悵。她沒有打斷他的歌聲,他也沒有停止低低的吟唱,她沒有叫停,他就一直唱下去,直到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靠在他的肩頭,甜甜地睡著了。

    第2章

    一早,九歌來到乘風殿,這裡是她親娘皇后的寢宮,母女倆一同共進早膳。

    席間,皇后提起道﹕「對了,昨天你父皇說要給你太子哥哥辦喜事,很快你就會有一位大嫂了。」

    「新嫂嫂?是什麼人?」九歌生起一絲興趣的問。

    「是丞相的女兒,叫雲初濃,人又漂亮又端莊,以後你要和你大嫂多學學,不要一天到晚瘋瘋癲癲的,讓人看了笑話。」

    「哼,母后就是看著人家的閨女好,看著自家的閨女丑。」

    女兒頗有醋意的話,惹得皇后哈哈笑道﹕「傻閨女,母后看著你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的。」

    用完早膳後,從乘風殿離開,繞過了幾重宮院,前面不遠就是鶯和院了,遠遠的,九歌看到不少太監扛著箱子從裡邊走出來。難道今天是鸞鏡搬家的日子嗎?

    她繞進小院裡問道﹕「你們是給鸞鏡皇叔搬家嗎?」

    「是的,公主,我們要把王爺的東西搬到清心苑去。」太監放下箱筐,急忙躬身回答。

    「鏡皇叔人也過去了嗎?」

    「還沒有。王爺說,這些書是他最珍貴的東西,怕我們弄壞了,所以一直在這裡看著。」

    「好,我進去找他。」九歌說著向裡走,廳上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其中一個她非常熟悉,是鸞鏡的,另一個卻是很陌生的女子——

    「我找這本《青雲大典》找了很久,但一直都找不到。我爹說這本書絕跡世間,只怕是找不到了,沒想到今日能在你這裡看到。」聲音中滿是柔柔的驚喜。

    「你若喜歡,就先拿去看吧,我已經讀過幾次了。」鸞鏡平和的說道。

    「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氣咯。我向來惜書,你不必怕我看壞。借書一月,屆期必定完璧奉還。」

    九歌踏步進去,只見在廳中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鸞鏡,他對面的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子。

    對方一身淡雅紫色衣裙,雲鬢鬆鬆縮就,秋波流轉之時,極具神韻,她注視著鸞鏡的眼神裡飽合傾慕,兩人的笑容竟出奇的相似,同樣的平淡從容、幽遠高潔。

    她的心中猛地像是被人捶了一下,掛在嘴邊的笑容垂了下去。

    聽到腳步聲,兩人側目過來。鸞鏡笑道﹕「九歌,特意來為我送行嗎?」

    九歌的眼睛卻只盯著那個女子,眉心緊皺,倏然一轉身,走出院門。

    一股無明火此時佔據在她的心底,鬱結成球般讓她煩躁不已。

    眼前不停徘徊旋轉的,都是剛才那女子和鸞鏡微笑相對的樣子,漸漸的,那兩張笑臉竟然迭成了一張,她忽然鼻子一酸,悲從中來,淚珠幾乎就要滴落。

    「九歌,走慢點好嗎?」

    沒料到鸞鏡會追來,他聲音有些急喘不定。她詫異地回頭,只見他走得滿面通紅,正扶看一棵大樹大口喘氣。

    她連忙跑過去,責備道﹕「你走這麼快幹麼?你身體不好,禁得起這樣行走嗎?」

    他冷不防伸出手指,抹去她眼角的一點濕潤。「九歌,你哭了?為什麼?」

    「不是哭,那是被風吹的。」她搶著抹掉最後的一點淚光,強作漠然。

    他一笑,改握住她的手,「剛才怎麼一語不發就跑掉了?」

    「你院子裡有客,我不該打擾。」她說著違心的話。

    「那個「客」,其實是你未來的家人。」

    「啊?」九歌不解地抬起頭,「是誰?」

    「當今雲丞相的女兒,你來來的大嫂。」

    「哦,她就是那個什麼雲初濃啊。」

    「她的閨名我不知道。」

    她瞥他一眼,「不知道人家的名字,還和人家聊得那麼開心?」

    「她正好入宮見陛下,路過院門口看到我在搬書,就好奇地進來問問。」

    「這麼說來,你們今天才認識?」

    「片刻之前。」

    九歌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但還是扁著嘴,卻換了教訓他的口吻,「鸞鏡皇叔,你別怪我多話,她既然是快要當太子妃的人了,你還是不要和她太親近為好,要不然流言蜚語傳出來,對你不利。」

    他好笑地看著她,「她只是我的晚輩,就如同你一樣,能有什麼流言蜚語?」

    「哼,什麼晚輩,你也只比我大十歲而已。」

    「但輩分就是輩分啊,民間不是有句俗語說﹕『拄枴杖的孫子,搖車裡的爺爺。』嗎?」

    她睜大眼睛,「你真的看重輩分這種東西?」

    鸞鏡反問﹕「世人有誰不看重?」

    九歌低下頭,呢喃道﹕「我就不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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