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湛露
她聽不明白,「我說的話犯了哪一條了?」
「最後一條。」
她馬上喊冤,「我哪有魔鎮什麼人!」
「你以言詞恐嚇太子做不成皇帝就如同魔鎮,所以難怪你父皇會那麼生氣。」
聞言,九歌悻悻然的回道﹕「就算我有錯在先好了,可是父皇當著那麼多人趕我回宮,話又說得那麼重,他這樣傷我面子,以後我還怎麼面對他?」
鸞鏡安撫她,「世上哪有父親真的會和女兒生氣的?你不過是被你父皇訓了幾句而已,焉知你這一怒離去,不會讓他後悔心疼?」
說到這裡,他又是一笑,手指勾著她的鼻尖一挑,「也沒有哪個女兒可以真的和父親生氣的,我知道你向來是刀子子詮腐心的性子,心中早就後悔了吧?只是找不到台階下而已。」
九歌的臉立刻紅了,懦動了幾下朱唇,不甘願的說﹕「我父皇對你這樣不好,你卻還為他說好話。」
「陛下對我很好啊。」鸞鏡還是微笑看,「陛下將我自茉島召回,救我於重病之時,賜我宅院休養,我對陛下感恩不盡。」
「但是你這片小院子,簡直……簡直是下人才會住的地方。」她忍不住為他叫屈,「就連演衣房都比你這片院子大好多。」
「九歌,你忘了我是罪臣之後嗎?先父曾經有意謀逆,陛下赦我父子不死,我能苟活下來已是恩賜,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她怔怔地看著他,「可是,你好歹也是個王爺,是我的皇叔啊,住在這裡太委屈你了。」
「這真的算不得什麼。況且,若非住在這裡,我也不會認識九歌這樣的好女孩。」
他隨意的一句讚美,就讓九歌粉頰生紅,如桃花般艷麗。
「鸞鏡皇叔,再忍耐些日子,我一定會讓父皇放你出宮,給你一片大大的府邸。」她大聲保證,但只換來他淡淡的笑容回應。
彬許在他心中,她的話只是孩子氣的玩笑而已吧,毋需當真。
正如鸞鏡所言,天底下沒有幾個父親會真的和女兒生氣的。
當晚膳開始,鳳皇沒見到九歌時,還不解地問﹕「九歌怎麼沒來吃飯?」
眾人都不好回答,只有太子小聲提醒,「父皇怎麼忘了?白天……」
鳳皇恍然大悟,自己也有些尷尬,咳了一聲,「那丫頭知道錯了嗎?」
二皇子說﹕「九歌一直在宮內閉門思過呢。父皇,別把她餓壞了吧!」
「哼,誰讓她說話不知道分寸。叫御膳房的人去給她送些吃的。嗯,今天不是有她最喜歡的蒸鵝掌嗎?拿一份給她。」一句話,父愛畢現。
然而宮人們沒有順利把鵝掌送到九歌那兒去,因為她根本不讓人打開宮門。
鳳皇又是生氣又是心疼,為了女兒的身子,他拉下臉來妥協,下令道﹕「叫她過來見朕。」
結果她面無表情地來了,照規矩行禮,卻一言不發。
「九歌,還沒吃飯吧?過來,坐在你二哥旁邊。」鳳皇端出笑臉來討好她。
二皇子也拉她一把,小聲說﹕「趕快找台階下了吧,別和父皇鬥氣。」
九歌掃了眼殿內的人,只見大家悶頭吃飯,像是不敢摻入他們這場父女之爭,只有坐在角落裡的鸞鏡對她笑著眨了眨眼。
她的心情立刻大好,就依著二皇子坐下了。
家事理清了,就難免說到國事,鳳皇對坐在自己左手邊的太子說道﹕「今天在朝堂之上,為什麼提到大氏國的國書?禮宮的人和你都故意轉移話題,那封國書到底說了什麼?」
太子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那封國書……目前還沒有譯好。」
「什麼?」鳳皇臉色一變,「難道大氏國寫的是天書嗎?」
「父皇,禮宮的人說大氏國這一次故意用他們的古體字寫國書,這種字全天下能認識的人大概不超過三個。」
太子的解釋沒能讓鳳皇釋懷,「那也不能就讓這事這樣冷下去!不行,就是搜遍天下,也要把能認識這種字的人找出來。」
九歌一直側耳傾聽,此時插口道﹕「父皇,說不定鸞鏡皇叔認識那種字呢。」
「鸞鏡?」他質疑地瞥了眼坐在角落裡毫不引人注意的鸞鏡,「你怎麼知道?」
「我曾經見過鸞鏡皇叔的房間裡有一些書,我問他那寫的是什麼,他說是失傳已久的古字。」
「你常去鸞鏡那裡?」
她趁機說﹕「父皇,鸞鏡皇叔那裡太冷清了,別的皇子的宮廷裡都有好多的熏籠,我看他那裡只有幾個小暖手爐,鸞鏡皇叔身體那麼弱,要是凍病了怎麼辦?」
「哼,有得用就不錯了,他還敢抱怨不成?」
聽父皇的口氣,九歌生怕給鸞鏡惹麻煩,急忙解釋道﹕「鸞鏡皇叔怎麼可能抱怨?他一直對父皇很感恩。但是父皇啊,您千里迢迢把人召回來,不就是想讓天下人知道您是一個很賢明仁慈的好皇帝嗎?結果他在路上歷經顛簸,九死一生地活下來了,卻在這錦衣玉食的宮廷裡病死的話,您想外面的人會怎麼說您?」
鳳皇沉吟了半天,對太子交代,「把那份大氏國的國書拿來。」然後又提高聲音叫道﹕「鸞鏡,你過來。」
他放下碗筷,恭恭敬敬地走近行禮,「陛下傳召,不知道有什麼吩咐?」
「聽九歌說,你精通失傳古字?」
「臣弟只是略有涉獵,不敢說精通。」
大氏國的國書很快被拿來,鳳皇鄭重地道﹕「你看這封國書是否能譯得出來?」
鸞鏡翻開書信,很認真地一看,然後說﹕「請陛下賜筆墨紙硯。」
鳳皇面露喜色,趕快叫人拿來文房四寶。
鸞鏡現場提筆,洋洋灑灑將那封國書譯出。
此時殿內所有皇子們都詫異地伸長脖子觀看,九歌極為得意地四處顧盼,好像譯出這篇國書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鳳皇將鸞鏡翻譯完的國書拿過來看了一會兒,感歎道﹕「還好朝內有你,否則這一次就失儀了,要被這可惡的大氏國笑話。鸞鏡,你這份大才不該在宮廷埋沒,不如去禮宮幫忙吧。」
這句話便是賜給他一個冠冕堂皇的封號,九歌大喜,對著他一番擠眉弄眼。
但鸞鏡卻遲疑的說﹕「臣弟是罪臣之後,不該過問朝政之事,譯文只是舉手之勞,陛下委以重任,臣弟實在誠惶誠恐。」
九歌怕他把大好機會推辭掉,急忙跳出來說﹕「父皇,您讓鸞鏡皇叔去禮宮辦事,可是那裡距離皇宮太遠了。鸞鏡皇叔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出門,天黑透了才能回來。他身子不好,會太過勞累,不如把禮宮旁邊的清心苑借給皇叔暫住吧。」
鳳皇面露不悅之色,「九歌,這種事情哪容得你出主意?清心苑是你皇祖母沒入宮前的私人府邸!哪能隨便讓人住?」
「都是一家人,清心苑空了好久了,不是白白浪費?還不如讓鸞鏡皇叔住呢。他住得好,也可以為朝廷多做事啊。」
鸞鏡輕聲地提醒她說﹕「九歌,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祖制早已明定,我不能逾矩。」
「罷了。」倒是鳳皇不想再跟女兒起衝突,想想這樣安排也沒什麼不好,於是妥協了,「既然九歌一再為你求情,你在宮中住著的確也不方便,就暫時搬去清心苑吧。」
九歌得意的對著他悄悄打著手勢,又綻開笑顏,不過或許是鸞鏡比她矜持,並沒有特別欣喜的樣子。
用完飯,他走出殿門,九歌從後叫住他,「鸞鏡皇叔!等等我。」
鸞鏡停下腳步,她追過來,卻沒有剛才的笑逐顫開,而是愁眉苦臉的,「唉,我好後悔剛才求父皇讓你住到清心苑去。」
「為什麼?」他反而不解了。
她歎息著低下頭,「這樣我要見你就沒有現在這麼容易了。」
他聞言一怔,伸出右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額,望著她緊皺的眉眼,淡淡笑道﹕「傻丫頭,以你現在的得寵,要去哪裡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反正我也不會跑掉,再說清心苑距離宮中也不遠,你隨時可以來看我。」
九歌心頭悴悴直跳,只覺得他的手指像是有魔力一般,讓她渾身上下都軟綿得使不出力氣來。
「真的?我如果老去看你,你不會嫌我煩嗎?」她眼中散發看渴盼的光芒,「太子和二哥都說我是麻煩精,看到我就頭大。」
「當然不會。」鸞鏡柔聲說﹕「你是我的福星。」
她的頭昏沉沉的,因為他這一句話,心神俱醉。
深夜時分,小院變得更加沉寂,鸞鏡正在窗前看書,忽然聽到院門嫌詔,有人走到窗邊,敲了敲窗棍,他打開窗子,見到外頭站著的男子。
「要進來喝茶嗎?」他問道。
那人遲疑了一下,轉身推開了房門。
對方臉色陰沉的開口,「我還以為皇叔不會願意見我。」
「為什麼?」鸞鏡親自搬過一張椅子,為他倒了茶,「不好意思,我這裡沒有人經常換熱水,茶水有些冷了。二殿下不嫌棄的話,不妨坐下來歇歇腿,從你寢宮走過來,也要半個時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