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黑潔明
瞧見他,她立刻鬆了口氣。
「這裡是怎麼回事?」他來到她身邊,看著眾人問。
鼕鼕才要張嘴,可還沒出聲呢,就見那倒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傢伙,竟然惡人先告狀的說:「易遠,這白癡把我的手折斷了——」
易遠眉一挑,只問:「她為什麼要折斷你的手?」
易宗堂哭哭啼啼,眼也不眨的說謊:「你不在,這小浪蹄子耐不住寂寞,便來誘惑我,我不肯,她就惱羞成怒的傷了我。」
鼕鼕傻眼,還以為自己看錯。
眾人聞言,皆倒抽口氣,全都看戲似的朝她看來。
易遠轉過頭來,瞧著她開口問:「鼕鼕,宗堂說得可是真的?」
「當然不是。」她搖著頭。
「那是如何?」他又問。
「大堂哥喝醉了,然後就不小心滑了一跤。」她言簡意賅,眼也不眨的說。
「滑了一跤?」易遠挑眉。
鼕鼕仰望著他,交握著雙手,點點頭,微笑道:「嗯,滑了一跤。」
易宗堂聽了,爬站起身,惱羞成怒的上前道:「她胡說!明明是這白癡把我約來,又說她很寂寞,差點就當場在這兒寬衣——」
易遠垂眼瞧著鼕鼕,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手一伸,就閃電般抓住了他的脖子,教這王八蛋再發不出丁點聲音來。
「他非禮你?」
所有人聞言,又抽口氣,全提起了心。
鼕鼕看著眼前看似平靜,可下顎緊繃,黑眸森冷,實則快氣瘋的男人,極力的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堅持原來的說法,道:「沒有,他只是滑了一跤,不小心滑了一跤。」
易遠看著鼕鼕,雖然她嘴角有著笑,可眼裡卻仍殘留藏不住的驚悸,兩隻小手更是緊緊交握在身前。
她發上的簪落了一隻,讓些許的發垂落,她的衣袖也有遭人拉扯過的痕跡。
他知道,這王八蛋定是試圖非禮她,她才會拆了他的手。
一瞬間,火氣更甚,不禁將握著那廢物的手,更加收緊。
旁邊有人發出驚恐的喘息,卻沒人敢上前阻止他。
易遠平常脾氣雖不好,卻沒真的對家裡人動過手,更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何況所有人都知,易宗堂本就嗜酒又好色,時不時便會調戲姑娘或丫鬟,誰知這回竟把主意打到易遠違抗他娘也要迎進門的新娘頭上,還不要命的胡亂污蔑她,眼見易遠全身都散發著森冷的殺氣,這會兒誰人還敢為他說話。
鼕鼕瞄見一旁他手中的動靜,看見那男人已經漲紅了臉,快翻白眼,幾乎就要被他掐得口吐白沫。
不想他鬧出人命,鼕鼕抬起小手,撫上了他的心口,小小聲的說:「易遠,他就只是滑了一跤,不小心撞到了頭,摔壞了腦子,才會胡言亂語。」
聽到這話,大堂嫂終於忍不住上前,哭著替沒用的丈夫求情道:「對對對,易遠,宗堂只是滑了一跤,摔倒了腦子才會胡言亂語,真的真的,我拜託你……拜託你……咱們的兒子練達才三歲、才三歲而已……他需要他爹的……你饒了他……我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敢了……」
聞言,他仍是沒有鬆手。
鼕鼕更加靠近他,悄聲開口要求:「別這樣,別是……因為我……」
她黑眸收縮,見她堅持,這才因為她的要求,猛地鬆開了手。
易宗堂像攤爛泥般軟倒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猛咳著,大堂嫂立時含淚撲了上去,趕緊替他拍背順氣。
易遠垂眼冷睨著他,以平靜得異常恐怖的聲音,開口警告。
「以後你要是再敢碰鼕鼕一下,即便是她的一根頭髮,不用她動手,我定會親手打斷你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
說完,他在沒看那廢物一眼,攬著鼕鼕就轉身離開。
第章()
女人,伸手點亮了燈火。
火光照亮一室,讓滿室添上溫暖的顏色。
「今兒個,我去了趟紙坊,幫你拿了些冬衣過去,你要是在那兒弄濕了衣,便能替換,還順便幫你稍微收拾了一下。」
女人說著,替他泡了壺熱茶,扯著嘴角,喋喋不休的笑道。
「坊裡的人都知你那兒亂呢,害我都為你不好意思起來了。」
男人看著那小女人把茶杯塞到他手裡,又跪在他身邊替他脫鞋襪。
「對了,我還遇到了好幾位熟人,有人說他家從我爹那時就開始和我爹買豆腐了,還有個大娘和我要五香豆乾的配方……」
打從進了門,她就嘴角含笑,叨叨絮絮的說著今天出門遇到的事,她幫著他退去大衣,為他送上熱茶,替他脫去鞋襪。
在這之中,她那張小嘴就沒停過,可從頭到尾,她卻始終垂著眼。
「我還幫你把一些髒掉的衣物收了回來,那些書我都放上書架了,我抄了書單給你,就擱在你桌上,你要是找不著,照著那單子上的分類瞧就能找著了。啊,瞧我,真是的,就囉嗦個沒完,你餓了吧?我去廚房幫你弄些菜——
當她試圖要轉身時,他就忍不住握住了她的小手。
他這一握,終教她住了嘴,他能感覺她微微一顫,可沒將手收回。
易遠知道,她一直說話不停的叨絮,不斷的找事情來做,只是在遮掩緊張,只是想轉移話題,想掩飾她藏也藏不住的驚與懼。
可即便如此,他仍能看見她在點燈,倒茶,脫鞋襪時,小手那止不住的顫。
就現在,他握住了她,依然能感覺她那幾不可見的微悸。
心,莫名緊縮著。
衣袖下,她似豆腐般柔嫩雪白的皓腕上方三寸處,有著鮮明的五指紅印,教人看了觸目驚心,那可惡的混帳是如此用力,才會隔著厚衣服也留下這麼清楚的指印。
惱恨的火氣又再上湧,他方才真該當場就掐死那色慾熏心的混帳!
牽握著她的手,他伸手從桌案旁的匣子裡翻出傷藥,將蘇小魅的傷藥,小心翼翼的敷上那可怕鮮明的紅痕。
「沒……其實沒看起來那麼嚴重的……」
她沙啞的聲小小,輕輕的飄入了耳。
「我爹會武,教過我小擒拿手,方纔我太緊張,一不小心用力過了頭,才會卸了他的手……」
他抬起眼,看見她終於也抬起了眼,嘴角還有硬擠出的笑容。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瞧見她眼中殘留的驚悸,能感覺她手上傳來的戰慄。
他知道她有多害怕,小時候被欺負的陰影,在她心中始終不曾消散,所以至今她上街還是會忍不住靠著邊走,還是會盡力的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這一刻,他真恨兒時那個蠢到極點的自己,恨當年不懂事的他不曾阻止別人欺負她,不曾阻止那王八蛋嘲笑他。
「我很抱歉。」他下顎緊繃的和她道歉:「我知道他是什麼德行,但我以為這麼些年他也該長了些腦袋,我沒想到他竟然蠢成這樣。」
說著,他垂眼繼續幫她上藥,啞聲承諾。
「我保證不會再有下回了。」
鼕鼕坐在他前面,瞧著眼前溫柔的替她上藥的男人,只覺得心微顫。
殘留心中的驚怕,在他為她上藥時,緩緩的消了,被他輕柔的撫觸,抹去了她心上的恐懼,取而代之的,卻是因他而起的心疼與不捨。
他緊抿著唇,眉心微擰,因為未退的火氣,他整張臉都緊繃著,就連額上的青筋也從方才在迴廊上暴起後就沒有消退。
他那冷硬的神情,那藏也藏不住的疲憊,那為她而起的惱怒和心疼,都揪抓著她的心。
帶回神,她已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他沒有動,只屏住了氣息。
她有些笨拙的學習他的方法,輕輕的觸碰了他的唇瓣一下,跟著伸出丁香小舌,羞澀的舔吻描繪著他在外奔波,變得有些干的唇瓣,然後他張開了嘴,讓她嘗到了他的味道。
她怯怯抬起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的眼,因情慾而變黑變深。
她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他眼那般黑,是因為想要她。
鼕鼕從來不曉得,自己有這樣的勇氣,竟主動親吻他。
可是,這行為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她就是不想瞧他繃著臉,冷著眼,不想瞧他眉糾結,不想他辛苦工作,回來還得被那些人擾得火氣上湧。
她只想抹去他的煩惱,只想看見他放鬆下來,再對她笑。
撫著他冰冷的臉龐,方正的下巴,鼕鼕無法控制的靠得更近,近到能感覺他的心跳,隔著衣物,輕輕敲著她。
她顫顫吸入他的味道,再次的,張開小嘴親吻他。
鼕鼕藏著他的唇,他的舌,親吻他的臉龐,學著他舔吻他的耳,輕咬。
他虎軀一震,深深的抽了口氣,這莫名的鼓勵了她。
她想,他喜歡她這樣,就如同她喜歡他一般。
而她想知道,他是否也如她一樣,喜歡他那樣觸碰她,那讓她忍不住一路往下,和他一樣,吮吻著他的耳,他的頸,他頸上那急速跳躍的脈動。
他嘗起來的味道那般好,不像那酒醉的傢伙,只讓她聞了想吐,無論何時,他身上總混雜著墨的香,紙的味,還有因為賣力工作而殘留的汗水,那微鹹的滋味,上下滑動的喉結,急促的脈動都在她舌尖,在她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