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凌淑芬
「沒錯,做明智的抉擇很重要。」瑤光對師兄眨個眼。
「算了,我還是趁她對你們開班授課前把她帶走吧!」玉衡起身將她拖了起來。
天機還沒坐下多久,他們就走了,會不會有些失禮?
香娜想開口,腰眼又被輕輕掐了一下,辛玉衡的眼底掩去所以神情,她若有所悟,不再出聲。
「玉衡?」進電梯前,天機突然在他們身後輕輕呼喚。
他們兩人停下了看著她。
天機清雅的臉龐揚起一個歉意的笑。「我一直認定你這次有驚無險,所以沒有費心找你,你不會怪我吧?」
玉衡的嘴角輕輕一牽。「都幾年的兄弟了?怎麼會。」
「那就好。」天機點點頭。「這次是我做錯了,你放心,我不會再錯一次的。」
玉衡靜靜看她一眼,對其他人點了下頭,轉身挽著香娜走進電梯。
香娜跟每個人揮手道別。
「拜拜,天機如果要上瑜伽課,記得找我哦!」
天機對她的方向一笑。「我會。」
電梯門緩緩關上,她依然掛著燦爛的笑拚命揮手。
「不用再揮了,再揮她也看不見。」一個熱熱的氣息湊近她耳畔說。
「什麼意思?」她用嘴角回話。
「天機的眼睛看不見。」他涼涼道。
呃?
笑容一僵,電梯門整個關上。
「那你幹嘛不早點跟我手?」香娜手叉腰瞪他。
「有點神經的人都看得出來。」玉衡懶懶地道。
香娜給他一個大白眼。
原來她看不見啊……真難想像!那雙眼充滿靈氣,毫無盲眼之人的渾沌,竟是看不見的。
難怪她注視人的時候彷彿看著你,又不像看著你,香娜總算明白原因。
「知道嗎?」辛玉衡先生突然很有興致閒聊。
香娜瞄他一眼,不確定他想發表什麼高論。
「我認為你對我有感覺。」辛玉衡靠在牆角,長腿伸展,對她挑了下眉。
香娜學他的姿勢,在他的對角靠著,對他挑了下眉。
「怎麼說?」
他邁開長腿,一步,兩步,站在她的身前,很近很近,近到從他身上彷彿射出電流,敏感的刺激著她的皮膚。
「對一個毫不關心的人,你不會注意他喝了幾杯咖啡,健不健康,會不會被人殺掉。也不會在那個人這麼做的時候……」一根長指輕輕摩挲她的玉膀,一層細細的疙瘩立刻浮了起來。「有這種反應。」
香娜鼻尖都是他的氣息。
「所以,」灼熱的呼吸拂著她耳旁的鬢髮,語音如絲。「我認為你對我,非常有感覺。」
香娜深思地盯著他胸膛。
「或許你是對的。」
她承認得這麼乾脆,反而讓他退後一點盯著她的臉。
「或許我真的對你有感覺。」香娜依然是深思的神情。「或許我越來越關心你,或許,有一天我甚至會跟你上床。」
辛玉衡揚起眉,還來不及說話,她又接了下去。
「——在我覺得可以信任你為止。」
揚起的眉掉回原位,他緊盯著她。「你不信任我?」
電梯門打開,她轉身走出去,只玩味地丟他一句:「你信任你自己嗎?」
第8章()
「他有事瞞著我們。」瑤光深思地道。
他們正坐在開陽家的客廳,剛吃完飯的若妮忙著張羅兩個孩子洗澡。
因為擔心好兄弟繼續被嬌妻刁難,瑤光特地提議要來他們家吃飯,當個和事佬;結果人家兩口子早就好得像蜜裡調油,哪裡勞煩她擔憂?
想想也不意外,開陽終究是真正的一家之主,遇到大事還是他說的話算數。不過平常時候他喜歡讓若妮對他作威作福,這是人家夫妻倆的生活情趣。
開陽這裡沒問題了,另一個兄弟卻讓她越發憂心。
「親愛的,幫我把盤子放進洗碗機裡好嗎?」若妮探出頭呼喚。
「我來。」瑤光主動幫忙。
開陽君子遠庖廚,只是坐在隔開廚房和餐廳的吧檯前,舒舒服服喝他的威士忌加冰塊。
「說說你的看法呀!」瑤光把晚餐的髒盤子放進洗碗機,回頭看看他。「我不明白玉衡在想什麼,他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古里古怪過。」
開陽轉動手中的酒杯,冰塊與玻璃杯撞出清脆的聲響。
瑤光把所有髒盤子放好,關上洗碗機的門,啟動機器讓它運作。然後走到開陽對面,與他四目相望。
「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他慢慢開口。
「什麼意思?」她把手盤起來。
開陽白牙一閃。「我的大美人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了?」
瑤光不語,依然是那挑釁的神情。
開陽悠然喝自己的酒。
漸漸的,盔甲垮了下來,瑤光咬著下唇。
「開陽……」反覆叫了幾聲,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為什麼找不到玉衡的蹤跡,明明就在同一座城市裡?
為什麼氣數將盡的黑道逃亡分子,突然有那麼充裕的資金一路追殺到美國來?
為什麼這些殺手會知道到何處去找他?
為什麼玉衡不肯告訴她,失蹤那天是誰撂倒他?
以南集團的財力,便是要找一隻蚊子也被她翻出來了,遑論一個集團的核心人物。
找不到玉衡只代表一件事——有人不願意她找到,而且是她身邊的人。
於是所有該送到她手中的數據先送到了那個人手中。
這人甚至供給那些流亡黑幫情報和資金,讓他們雇殺手直擊玉衡的藏身之處。
至於玉衡為什麼不肯告訴她……
瑤光的背心一陣發涼,用力揉了揉手臂。
開陽見狀繞過吧檯,將她擁進懷裡,她像溺水的人攀附浮木一樣的攀緊他。
「開……」若妮幫女兒洗完澡,正要叫老公去盯兒子洗,猛地看見瑤光伏在他懷中,背心伏動。
開陽對她搖搖頭,若妮露出擔憂的神色,不過依然點了點頭,自己走進兒子的房間去。
盤旋在瑤光腦中的念頭,極度駭人,極度難以接受,即使她隱隱已經有些預感,卻依然不肯去正視它,這些日子以來只是告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但它是唯一的可能。
心思敏銳的開陽早就想通了,只是不忍言明。如今一下將她心頭的那塊紗揭開,逼得她不能不去面對。
能制住玉衡的人,世間屈指可數,只有寥寥幾個。
他們幾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緊緊伏在開陽懷中,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之中,會有人想置玉衡於死地?
會是誰?
她知道不是她,不是開陽,不可能時天璇。
天樞?天權?天機?甚至……主上?
每想到一個名頭,她就激烈地搖頭一次。千年之久的手足,竟會突然之間背叛彼此?這是一個比死亡更令人難以接受的事。
如果有一天,必須懷疑到這些人身上,瑤光不知道世界上還有誰能讓她相信。
「開陽?」若妮打開陽台門,看見丈夫靜靜地站在夜風裡。
高樓風緊,若妮拉攏上身的針織外套,站了出來,把陽台門反手關上。
整個城市的燦爛燈景將開陽映成一個黑暗的剪影。凝重如山,不動不搖。
這是她深愛的男人,連天塌下來她都能毫不猶豫的把生命交付給他,讓他帶領自己走到天涯海角。
開陽已經很久很久不曾一個人關在陽台上過,她深愛的男人心裡正在受苦。
她從背後抱住他,吸取他強壯的男性氣息。
「一切都沒事吧?」她溫柔地問。
「嗯。」開陽反手將她挪到胸前,緊緊擁住,親吻一下她的發心。
她陪著他靜靜觀看紐約的繁華紅塵。
「開陽?」
「嗯?」
「我愛你。」她踮腳吻了吻丈夫的下巴。
一陣模糊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開陽收緊臂膀,從妻子強烈的愛意裡重新找到力量。
香娜坐在計算機前,對著自己的存款餘額犯愁。
她的開學日就在下個星期了,以目前的態勢來看,連公司和家裡都不敢回去的她,更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如期回學校上課。
雖然某人說山姆可以回學校上課,他已經安排妥當,但人家可沒說連她也安排妥當。香娜酸溜溜地想。
最要緊的是她的學費問題。一開始短少一萬美元,是以她正常工作到開學為止的兩份工薪,但如今她已經不明原因好久沒去上班,連工作保不保得住都難說,更不敢想老闆會發給她這段期間的薪水。
咖啡屋的時薪與小費非常優渥,少來這段時間的進賬,眼看又是一千多塊的短缺,再加上山姆開學也有一些學雜費要付,她一想就頭皮發麻,簡直沒有勇氣再看賬戶餘額一眼。
「通常在槍口下被救回來的落難美女,接下來都有英雄繼續拯救,沒聽過哪一位還要張羅生活費的,為什麼我就沒有這種好運?」她喃喃自語。
她相信錢對辛玉衡不是問題,但那是他的錢,不是她的。說好的一萬美元就是一萬美元,短缺的部分她必須自己想辦法。
不知何時起,她開始習慣叫他辛玉衡——雖然她依然不懂看起來並不特別像中國人的他,為什麼會有一個中文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