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春野櫻
香衣瞥了雷鎮藩一記,「雷少爺,沒事的話,我去忙了。」她快步的走開。
「什麼?!」
「對方是春水城尹家二小姐,年方十七。」雷玉峰臉上帶著笑意,「我與尹兄已決定好婚期,就在年後。」
「爹,難道你要我到春水城去,就是為了……」雷鎮藩才從春水城跟尹家做完一樁買賣回來,便從父親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甚感驚愕及不悅。
他記得他跟尹老爺在廳中商談時,送茶遞水的就是二小姐。當時他還納悶,尹府為何不遣個丫鬢遞茶水,而是讓金枝玉葉、待字閏中的二小姐上茶,原來一切都是……
「鎮藩,過了年,你已二十有三,是該成家了。」雷玉峰一笑,「尹二小姐知書識墨、溫柔細雅,又有沉魚落難雁閉月羞花之貌,絕對是上上之選。」
「爹,我還不想成親。」
縱使她是牡丹花神下凡,也動不了他這凡夫俗子之心,因為他的腦海裡浮現的是香衣的身影。
「此事由不得你任性!」雷玉峰語氣堅決,態度強勢,「鎮藩,一直以來我都由著你,唯獨此事,我不能再放任你。」
「爹,我——」
「行了。」他打斷兒子的話,「婚期已定,到對你就乖乖的給我穿上新郎館的衣服,把尹二小姐迎娶進門。」
「爹,這件事……」
「鎮藩。」雷玉峰目光一凝,「難道你真對杜家的媳婦存有妄念?別忘了,她是杜家的媳婦,咱們雷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語罷,他拂袖而去。
雷鎮藩心慌意亂的在房裡走來走去,腦子想的全是與尹府的婚事。
但眼前,它已不是他不答應便可作罷之事。
因為,他父親早就先斬後奏的替他定了這門親。
雖然已到成家立業的年紀,但他從未想過成親之事,更不曾傾慕過哪家姑娘。在他心裡,一直以來只記掛著一人,那就是香衣。
不管是十三歲的她,還是現在的她,都是他心裡唯一惦記著的人。
自書常過世後,他幾乎不再出門遠遊,就為了就近守護她。他以為那是兄長對妹妹的憐惜疼愛,直到父觀點醒了他,他才警覺到對她的感情早已變了。
但他能怎麼力?香衣守寡未及七年,而眼下他就已經要娶別人為妻了……
「雷老弟!」外面傳來鐵麒麟如洪鐘般的聲音,接著,就見他興高采烈的跑進來。
來自日出之國的他,雖說得一口尚稱流利的中土語言,但難免怪腔怪調。
「麒麟老哥,這是什麼?」他疑惑的看著對方手上的物品。
鐵麒麟一笑,「雷老弟,我要走了,我已經在府上叨擾太久了。」
「我一點都不在意,你無須——」
「雷老弟,」鐵麒麟打斷他,瀟灑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要繼續我的旅程了。」
「既然如此,小弟就不留你了。」雖感失落,但他知道麒麟兄跟他一樣懷抱著浪跡天涯的夢。要不是他惦記著香衣,恐怕現在仍流浪在他鄉。
「來,老哥有個禮物送你。」說著,鐵麒麟將手上的重物擱在桌上,掀開了厚厚黑布,一柄長約三尺半的石刀展現在眼前。
石刀被一隻牛皮刀鞘包履著,只露出了握柄的部分。握柄奇黑而發亮,上面還有精細無比的老虎雕飾。雷鎮藩一看,便知道這石刀是鐵麒麟以那塊自聖岳峰頂挖掘而來的奇石所製。
「老哥,這是你非常珍視的東西,小弟怎能收下?」
「老弟,寶刀贈英雕,你就別推辭了。這柄刀名為『虎徹』,誠如其名,一出刀鞘就如出押猛虎般傷人無數,所以你一定要將它用在對的地方。」
雷鎮藩半信半疑。這刀以石頭雕成,適合用來當裝飾物或是紀念品,若說它能傷人實在是……
「老哥,你不是在跟小弟開玩笑吧?」
鐵麒麟不以為意的一笑,「我說的都是真的,這是一柄奇刀,看似沉重,但持之卻輕如羽毛。」說著,以眼神示意雷鎮藩拿出石刀。
他遂眉一笑,伸手抓刀,而一碰觸那柄虎徹,彷彿有股電流自他指尖竄進他的四肢百骸,令他一驚。刀一出鞘,麒麟兄所言不假,虎徹果然十分輕盈。
「老哥,這實在是太神奇了!」他驚喜道。
鐵麒麟得意的笑說:「虎徹的刀身內包履著一隻猛虎的脊骨,堅硬無比,能削金斷玉,就算是穿著搶甲,也檔不住它。」說罷,他拍拍他的肩頭,「老弟,你就拿著虎徹去闖一番大事業吧。」
雷鎮藩一征,「老哥何出此言?」
「貴國的二皇子及四皇子正在爭奪正統,天下紛擾之際,正是英雄用武之時。二皇子非正統即位,加上生性多疑致使冤獄不斷,暴虐不仁,搞得民不聊生,天災四起,你若帶著虎徹投效正在到處招兵買馬的四皇子,定能助其一臂之才,平定天下。」
因天啟王朝驟逝的先帝未立太子,二皇子朱成霄趁機登基稱帝,名不正言不順,加上民怨四起,於是四皇子朱成晉起義,決定推翻暴政。
鐵麒麟的這毒話,在他心裡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但他心中還有牽掛,教他放心不下。
第2章(2)
「老弟,令尊要你成親對吧?」鐵麒麟目光深沉的注視著他,「她是你要的女人嗎?」
他蹙眉苦笑,「當然不是,我的心裡早已……」
「有了那位香衣姑娘?」鐵麒麟瞭然,「可她還不是自由身,不是嗎?」
雷鎮藩驚訝的看著他,「什麼事都瞞不過老哥的眼睛。」
鐵麒麟爽朗的笑道:「那是因為老弟實在太好懂了。據我所知,貴國律令明仃未及十八守寡者,得於七年後改嫁,是嗎?」
「是的。」
「既然如此,你何不趁此機會出去闖蕩一番,藉此進開令草為你安排的婚事?待你功成名就回來,那位姑娘也重獲自由身了吧?到時,你便可名正言順的娶她為妻。」
「老哥所言極是。但拋下她獨留於杜府,我實在不放心……」
「你怕她跟了別人?」
「不,我怕她受人欺侮。」
「那位姑娘自小命運多舛,我覺得她不是軟弱女子。」鐵麒麟捏住他厚實的肩膀,「老弟,只要你給她承諾,而她也對你心有所屬,我相信她能等到你凱旋歸來的。」
鐵麒麟臨去前的建言,深深打動雷鎮藩的心。
事有輕重緩急,眼下他若不走,確實避不了父親為他安排的婚事。可他除了香衣,誰都不要。
無奈香衣未獲自由身,縱使他此對想娶她也於法無據、於理不容。
儘管他實在不放心也不忍心拋下她,但兩害相權取其輕,投效四皇子確實是日前最好的選擇。然而在這之前,他得先確認一件事,那就是香衣的心意。
他喜歡的是她、在意的是她,但她呢?
這晚,他趁夜深人靜,偷偷潛入杜府,來到香衣的房門外。
她房裡透出微微亮光,似乎還未睡下。
「香衣。」雖然她的房間離其它丫鬟的宿所有點距離,他還是壓低聲音。
正準備吹熄蠟燭就寢的香衣,因他的叫喚給嚇了一跳。
她立刻前去開門。「鎮藩哥?出事了嗎?為什麼你……」
深更半夜,他競出現在她房門口,這是未曾有過的。
「讓我進去再說。」他等不及她同意,大步踏進她房裡,並關上房門。
「你闖禍了?」香衣憂急的問。
他笑娣著她,「還沒,但就快了。」
「嘎?」她不解的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香衣,我有話跟你說。」他轉身吹雞桌上的蠟燭,拉著她的手走向窗邊。
他們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這裡是此時房裡最亮的地方。窗外的月光溫柔的穿過窗口,灑在他們同席而坐之處,也讓他們得以看見對方的臉龐。
月下,他唬勸色的眸子攫住她的心神,而她迷惘、嬌羞的眼神,亦令他癡醉。想到要拋下她,投身軍旅,他心裡真有千百個不捨、不願。
但若他無法暫時拋下兒女情長,是成就不了任何想望的。
「鎮藩哥,你嚇到我了。」她疑怯不安的看著他,「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你不必擔心。」他直視著她才道:「香衣,我要成親了。」
聞言,香衣先是一震,接著整顆心沉到深不見底之處。
她的感覺好複雜,既為他高興,他有心想闖出一番事業,正好成家而後立業,但地又高興不起來,這感覺像是有人要挖走她的心,讓她既害怕又絕望。
睇著她的表情,雷鎮藩試探地問:「你怎麼不說話?」
「我……」香衣抬起眼,眼裡滿是淚水,仍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恭、恭喜你了,鎮藩哥。」說罷,淚已流下。
「為什麼落淚?」他問。
「我替你高興,這是……歡喜的眼淚。」
他濃眉一受,「你真的高興?真的樂見我與別人成親?」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固為她怕自己真正的心意被他發現。
是的,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確定了自己一直不敢確定的事——她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