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安裘綠

    任父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好像想說些什麼，拖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她明白，姊姊離開家後的一切都是爸媽心中深深的痛，能不提是最好，提了等於再次直接面對那傷痛。

    才進家門，她就聽到小嬰兒的哭聲，趕緊走過去，將憶慈抱起來，輕輕晃了幾下，哼著歌謠，沒多久時間，憶慈安靜的睡著了。

    「這丫頭跟你一樣，從小就好帶，不給大人添麻煩。」任母感歎的說。

    「因為媽會帶小孩，帶出來的都是乖孩子。」

    回來後，知道憶慈是個不愛哭鬧也不會常要人家抱的乖孩子，她也比較放心了。老天保佑，給了他們一個這麼乖巧懂事的女娃兒。

    平常兩老忙著田里的事，或者其他事情時，憶慈總是乖乖的躺在嬰兒床上，不哭也不鬧，有時候還會哼哼啊啊的唱著她自己才懂的歌，逗得外公和外婆忘記天氣熱所帶來的煩悶。

    「阿妹，來。」任父從房裡走出來，於裡拿著一大迭鈔票。「不用給我們這麼多，我們哪花得到這麼多錢？你一個人住在外面，花費一定比較高，聽人家說新竹什麼都貴，吃得也貴，用得也貴，你每個月匯的那些錢就夠了，我跟你媽都花不完，鄉下老人家沒什麼大花費，你自己也要存點錢，不要餓到自己，我們就你這個女兒了，還照顧不到你……」說到後來、語氣也硬嚥了，「你根本還沒二十歲啊！這年紀的小女生都在念大學，你卻必須這樣辛苦的賺錢。」

    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沒用，女兒這樣不就硬是矮人家一截了嗎？

    聽著老爸自責的話語，任該芯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下來。「爸、媽，我在新竹過得很好，真的，公司的大姊，還有我的……呃……我的鄰居都很幫忙我，也很照顧我。」

    她握住眼前那雙粗糙黝黑的大手，使點力推回去。

    「這些是賣掉車子的錢，反正我也不會開車，賣掉換現金划算多了。還有，我把姊姊的停車位租出去了，每個月的租金也是一筆收入，這樣算起來，你們應該就知道我的生活費真的夠了，不用這麼擔心我啦！還有，你們早就該知道的，我不是唸書的料啊！」

    想起過去老是拿考了個鴨蛋的試卷回家，想辦法躲躲藏藏的日子，一家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幫爸媽都倒了杯水，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等下午太陽小一點，我就去郵局，把這些錢存進去，留著當憶慈的教育基金也很好，對不對？」

    發現父母不再反對，她心中的大石頭才放下。

    現在的生活對她來說真的是最完美的了，有穩定的工作、疼她的男友和善心幫助她的同事，親人的生活也有了依靠。

    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動，能改善到這樣子，她真的很感激老天爺，一定會好好的珍情現下擁有的一切。

    「對了，阿妹，如果那個男人找上你，妳一定不要理他。」

    「什麼男人？」任苡芯一頭霧水。

    除了凱恩以外，還會有其他男人找她嗎？該不會是爸媽知道了凱恩的事情？不會吧？

    「就是害死妳姊姊的男人。」提到那男人，任父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

    任苡芯濃睫輕掩，怎麼都想不透，那男人怎麼會有彰化老家的電話號碼？

    「他常打電話來家裡鬧？」

    「鬧？他敢闖？」任父用力的拍了下桌子，「說什麼想見該慈，想見她和孩子，想負點責任，那良心被狗咬的男人還會想負什麼責任？」

    女兒都因為他而死了，他還能怎麼負責任？他這個做外公的，死都不可能把外孫女交給那種男人。

    「爸，你放心，他不能怎樣的。」

    那男人是有家庭的，說要負責任，只是嘴巴說說吧？姊姊一個人傻，不代表其他人跟著傻，相信他的話。

    在新竹她也接過幾次他打來的電話，甚至後來看到家裡電話來電顯示是他，乾脆不理會，想不到他居然打電話到彰化老家。

    看來她下次得在電話裡好好的跟他說清楚，請他不要再來打擾他們的生活了。

    從後視鏡看到那纖細熟悉的身影，林凱恩開門下車，走到她身旁，幫忙她分擔手上多到誇張的袋子，大包小包的，是剛從超市回來嗎？

    「你就帶著這些東西，搭乘火車，一路站回新竹？」他不可思議的問，語氣隱含著心疼，注意到她的手腕因為久掛袋子而有著紅紅的痕跡，一圈又一圈。「就跟你說我去接你，坐車怎麼說都比你站回來舒服。」

    接過袋子，全放進後車廂，他看到她臉上明顯的疲倦，真不知道應該先抱抱她，還是先念她。

    這女人，老是擔心會麻煩到別人。

    「今天假日，買不到坐票，頂多站一下，又沒多遠。你開車來回一定會碰到塞車，與其兩個人都累，不如我一個人累就好了，不是嗎？」任苡芯的身體是疲憊的，心情卻是愉悅的。

    才三天不見，她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怎麼會有你這種傻瓜？」貼心到讓人心疼。「先上車吧！」

    回家的途中，她興高采烈的講著這星期所吃的蔬果，都將會是有機愛心蔬果，是自己家裡種的，最健康，最安全，沒有農藥殘留在上面。

    「茄子，這麼小。」她比了個不到十公分的長度。「彎彎的，沒有外面賣的漂亮，可是很可愛。」

    林凱恩聽她滔滔不絕的說著，這三天不習慣的空虛感消失了。雖然他根本沒看過沒煮過的茄子，也沒概念是多大或多小，但是這樣聽她訴說，偶爾還配合她慣有的俏皮動作，他也跟著覺得有趣。

    終於講完了，她發覺自己又餓又渴。「我還沒吃晚餐，難怪這麼餓，等等買碗滷肉飯回家吃好了。」

    都八點多了，凱恩應該吃飽了。如果是她一個人，那麼就可以簡單的打發。

    「那我咧？」他握著方向盤，轉個彎，乘機朝她挑眉頭。

    「你？你還沒吃嗎？都幾點了？你怎麼……」

    「你也知道都幾點了，好意思說你還沒吃？」

    「我搭火車嘛！」情況很明顯的不一樣啊！

    「火車上沒賣便當嗎？」

    「我站著啊！」

    「站著不能吃東西？」他擺明了就是在刁難她。

    「我雙手拿了一堆袋子，又人擠人的，都快不能動了，怎麼吃？」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沒吃晚餐又不是她的錯。

    林凱恩伸出食指，不客氣的用力點了下小腦袋瓜的右側，「吃到苦頭了吧？」

    「我只是沒吃到便當而已。」他怎麼可以扯到那麼遠？

    「還敢頂嘴？」

    「我這哪叫頂嘴？」

    「以後我說載你就載你，去接你就去接你，不准再拿那些有的沒有的理由來拒絕。」紅燈停車，他突然靠近她，偷了一個香吻。「知道嗎？」

    強烈環繞在左右的男性氣息讓她的臉蛋爆紅，濃睡眨呀眨的，好一會見才冒出細小的聲音，「好奸詐。」繞了一大圈，原來是在跟她說這個。

    這男人啊！有夠不坦率的，可是總有辦法讓她整顆心滿滿的都是他，真的好奸詐。

    「我們叫披薩當晚餐好了，妳也累了，吃些方便的，有想吃什麼口味嗎？」

    「好啊！什麼口味喔？最新的那種，有一卷一卷的，電視上有廣告的那種。」

    任苡芯邊說，手指頭還邊比動作。

    寵溺的願了順她柔順的頭髮，他笑說:「好，等等就訂那種。」

    第8章(2)

    兩人回到家，先打電話叫了披薩，然後開始整理那些大包小包，他家的冰箱塞不下，有的還要放進她家的冰箱。

    看著同樣都塞得滿滿的冰箱，她心想，大概兩個星期不用上超市了。

    好不容易整理完，兩人也都洗完澡，披薩剛好也送到。

    「累了一天，最後能這樣吃美食，真是一大享受。」任該芯滿足的躺在沙發上。

    「你可以不用這麼累的。」

    聽到這樣的口氣跟開場白，她知道他又要開始訓話了，原本想藉故去洗手間的，剛好影像對講機響起，她馬上起身，跑了過去。

    「哪位？」螢幕上是熟悉的臉孔。「警衛先生，有事嗎？」

    找凱恩的。

    她呼喚他一聲，然後趁他講事情時，回到沙發上，再拿了一塊披薩，吃將起來。

    「不要理她。」

    他略顯大聲的話語引起了她的注意，站起身，走到他身旁。

    「那就讓她站整晚。」

    啊！是那個前女友！她又來找凱恩嗎？

    任苡芯看著對講機的螢幕，警衛先生被推了開來，無法阻擋那個前女友拿話筒跟凱恩通話。

    「凱恩，你聽我說……」

    哇！聲音大到連站在凱恩身旁的她都聽得到。

    「你有沒有一點廉恥心？半夜這樣鬧人？」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要被那個姓任的女人騙了，她表面上看起來單純，其實感情生活很複雜，之前還專門當人家的第三者。」

    第三者？任苡芯大驚。她在說什麼啊？

    「妳慢慢站吧！我懶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