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風光
「你自然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我堅持不殺忻桐,只判個流放之名,也是因為沒有一定要殺她的理由,公主再吵我也不會妥協。朕雖不敢自稱聖明,倒不致昏庸至此,而且她是忻昆之女,皇室本就對她有愧,如何會殺?」皇帝無奈的搖搖頭。因為溺愛女兒,硬是栽贓忻桐他也很後悔,認為自己有負賢君之名,幸好現在一切還不算太晚。
「皇上向臣坦白,臣不勝感激,然臣不明白,方才宴席之上,臣彷彿看到了忻桐……」穆弘儒欲言又止。
皇上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子,像在掩飾臉上的尷尬。「忻恫……只能說,不愧是忻昆之女。她繼承了其父的手藝,上回吃過她煮的東西後,朕就不想放她走了。所謂流放她去江南,也不過是個幌子,才剛出京城便帶她回宮了,否則朕又怎會派你到江南治水,這豈不方便你尋她?公主不恨死朕才怪!如今,忻桐在宮裡專司朕的御膳……」
穆弘儒表情突然變得古怪,好似想笑又不能笑的樣子。皇帝果然和先皇不愧是父子,對食物的執著都異於常人。
「所以,忻桐確實跟著皇上到行宮來了?」他進一步確認。
皇帝歎了口氣。「唉,該還的還是得還,讓她出來自己和你說吧。」他做了一個手勢。
不到轉眼的時間,忻桐突然由簾幕後走了出來,不待見到穆弘儒,她已經淚流滿面。
「忻桐!」
「夫君!」
兩人一相見,便是緊緊擁抱,誰也不願意放開誰,就怕這相逢只是一瞬間,而後馬上又要分離。
「夫君,我好想你、好想你,日也想、夜也想……嗚嗚……」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但這一回卻是欣喜之淚。
方纔他和皇上說的話,她全都聽到了,本以為這輩子相見無望,想不到夫君竟然不屈不撓地找了她兩年多,還替她平反了父親的冤屈,也把她由罪民的泥淖裡救出來。
她何其有幸,嫁了個這樣重情重義的男人?
穆弘儒感受到她的激動,一向自制力甚高的他也不由得被影響,顧不得皇上在旁,對她的想念便直接又坦白地說了出來。
「我又何嘗不想你?在席上吃到包子時,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我說過,就算你不見了,我也會靠你做的包子,將你找出來……」
夫妻倆情話綿綿,情深相擁,一旁的皇帝看得彆扭,刻意清了清喉嚨,要他們注意一下眼前的情況。
意會到身邊還有人,而且還是皇帝,忻桐臉一紅,急忙推開夫君。
而穆弘儒依依不捨地放開她,鎮定了一下情緒,才拉著她朝皇上跪拜,「謝皇上大恩,如今,微臣便將忻桐帶回了。」
「帶忻桐走?那朕……」原本還想替自己留個好廚子,但見他們夫妻恩愛,自己又已棒打鴛鴦這麼多年,再留人說不過去,皇上不禁一時語塞。
他是想借此放了忻桐,讓她和穆弘儒夫妻團聚,也給自己一個台階下,不然皇室欠忻家的,實在太多了。可是……
「你要帶人回去可以,朕有兩個條件。第一,朕若嘴饞時,忻桐還是得進宮來替朕解解饞,做些好吃的食物給朕。」他仍是給自己留了條後路。
見忻桐與穆弘儒都同意,皇帝又提出了最棘手的第二個條件——
「其次,儀安公主那邊,朕已經沒辦法了。穆卿,你得自己去解釋。」
出了行宮已是天色微明,忻桐與穆弘儒回到江南的府邸後,兩個人就直接關進房裡,互訴衷情。
「其實,當皇上說要到江南巡視、宮裡開始整備出巡時,我就一直期待著這一天。」她柔柔地望著他,「我知道你在江南治水,因此我想,就算是看一眼也好,便能安慰一下我的思念。」
她的話像提醒了他什麼事,令他恍然大悟。「所以我在江邊船上看到的人……真的是你?」
「是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我是趁著行宮裡的人在忙,又聽說你在江邊巡視,才偷跑出來雇了艘船。雖然只是遠遠地看見你,但就這一眼,彷彿兩年多來的思念都足夠彌補了。」
她的心願只有那麼小嗎?穆弘儒搖了搖頭。他的心願,可是比她大得多了,否則不會堅持到現在,不會想方設法讓她重回自由之身。
「為了你那一眼,我差點淹死在江裡。那時為了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我幾乎是不要命地往江中走,幸好有旁人拉住我。」
「夫君,你不要嚇我……」想到那畫面,忻桐臉色一下子刷白。
「我沒有嚇你,是真的。為了你,我在江邊險些溺水,在皇帝的宴席上又差點失態,我想,思念的折磨,我受得和你一樣深。」他輕撫著她的頭髮道。
忻桐順勢鑽進他的懷裡,這份溫暖,她期待得太久太久了。
如果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之間可是早已隔了幾百年,都能白首偕老好多次了。
「是了,我當時也看到了丞兒,他長高了、也壯了些……」對於穆丞,她也一樣思念,常掛懷著他是否吃飽穿暖、有沒有用功讀書。和他一起同窗的日子,她甚至還歷歷在目呢。
提到穆丞,穆弘儒更是感慨。以前要兒子讀書,像要他吃苦藥那麼難,還得忻桐費盡心思,他才用心在上頭,然而忻桐一離去,兒子竟自動自發開始讀書了,乖得不可思議。
只不過,他卻忽然希望兒子仍像以前一樣天真可愛,而不是被迫早熟懂事。
「丞兒和我一樣的想你。為了找你,我和他吃遍了江南各地的包子,卻屢屢無功而返……老實說,吃了兩年包子,丞兒和我都吃怕了。」他淡淡一笑。
忻桐若有所思地解釋,「宴席上那包子,是我特地做的,和以前的口味用料完全一致。其實皇帝的席上根本不能出現這種平民食物,是我知道你在席上……」
「所以我憑著包子,就把你認出來了。」他用鼻頭輕點了點她的鼻頭笑道。
以往這種親密的小動作,他是不會做的,然而度過一場分離的考驗後,不珍惜如今相處的時光順心而為,難道還要矜持到日後後悔?
不,他不要。
忻桐怕癢,笑著縮了一下身子。「但你說,你和丞兒吃膩了呀。那以後,我是不是不做包子給你們吃比較好……」
「不不不,你的包子不一樣,吃再多也不會膩。你這話別讓丞兒聽到了,否則他非跟我拚命不可。」他抱著她,瞧她害羞的可愛動作,更覺愛意湧現,情不自禁低下頭輕吻了她一下。
忻桐享受著和他親密的溫馨時刻,不由自主動容地吻上他。
「夫君,我真的好想你,也好想丞兒。」她突然伸出手,露出了手上的鐲子。
「這兩年來,這鐲子我從來沒試著取下來,其實它對我的意義,就是忻桐是夫君的人、是丞兒的娘,什麼五百年、什麼咒誓的,我根本就不怕。」
見到鐲子,穆弘儒先是皺眉,而後想想便釋然了。「對我而言,這始終是個芥蒂,不過無論以後如何,我都會和你一起克服,我們夫妻再也不分離。」
「這是當然。夫君,你怎麼不換個方式想,鐲子還在我手上,可我最後算是有驚無險地和你團聚了,十數年前爹的那樁冤案也沉冤得雪,這不正代表著我可能就是你命定之人?」她可是這麼相信著呢。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因為,沒有再比這更刻骨銘心的愛戀了。
再次低頭,穆弘儒給了她一記深長的吻,這一吻傾注了所有眷戀與想念。經過了時光的考驗與折磨,兩人都不忘初衷,對彼此的愛情仍是那般堅定無偽。
大門在此時被擂得轟然作響,驚醒了一對愛情鳥。穆弘儒的眉頭一皺,才想開口,穆丞的聲音便急急傳了進來。
「爹!爹!聽說小娘回來了嗎?我要見小娘,你讓我進去!」他用力捶著門,十分迫不及待。
一早起床就聽到小娘回來了,他衣服一套,頭髮都還沒束好,便匆匆忙忙地衝到父親的房外。
「這小子,禮貌還是這麼差。」穆弘儒不悅地抱怨著。
「至少,丞兒學會敲門了,不再是沒頭沒腦地衝進來,不是嗎?」忻桐掩嘴一笑,很明白他惱的,絕對不只是禮貌。
他起身替兒子開了門,只見一個身影咻地衝了進來,一把就撲到她懷裡。
「小娘!我想死你了!」穆丞的頭直往忻桐懷裡鑽,弄得她咯咯直笑。
穆弘儒盯著這一幕,心中無限溫暖。他的家,到這一刻總算又圓滿了,而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她的歸來。她的重要性,在穆家是無可取代的。
目光落到兒子身上,明明是個大孩子了,還那麼愛撒嬌。這孩子幾年內快速地成熟,他本以為他懂事了,想不到一和小娘重逢,兒子馬上又孩子氣起來。
但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兒子甚至還未至束髮之年,幾年的煎熬,著實也苦了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