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井上青
發覺身邊的人突然屈膝彎下身,她看了眼驚呼道:「你腳受傷了?」
「一點小傷,不礙事。」楚天闊忍著痛,硬是扯出一抹笑容。
「不礙事你幹麼跌坐地上不起來?」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裝瀟灑。「我、我去找仙姑幫忙。」
他用力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別去,我不想讓我娘擔心,何況下山之路我們已經走了一半,等下了山再找大夫幫我上藥吧。我還可以走,只是需要你幫忙攙扶。」
茅芸香心一跳。他幹麼用這麼「委屈」的眼神看她?她又不是冷血之人,當然會幫他,而且他還是為救她才受傷的。
她彎下身欲扶他,兩人的臉貼得好近,他的氣息噴拂在她面頰上,一股曖昧的氛圍在他們之間流轉。
「你、你可以站起來嗎?」她的臉頰不禁發燙,可為了扶他,她不能退開,只能任由他那雙深邃黑眸猛對她放送濃烈的深情。
「還不行。」
「那我怎麼幫你?」她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是女超人,能背他跑下山。
「親我,或讓我親你。」他眸中透露著渴望,在她還未應允前,火熱的唇已湊上她的。
這一次,茅芸香沒有退開,因為她的心,有著跟他一樣的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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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楚天闊往山下走,茅芸香的心情越來越顯沉重。因為這一路走來,他告訴她自己鮮少為人知的身世秘密,連錢管家和蓮兒都不知情。
原來,小廟的仙姑真是他的母親,在他五歲時,他父親經商認識一位富家千金,為了迎娶富家千金,便休了他母親,不但讓富家千金當正室,還要他認對方當親娘。他不肯,繼母表面慈愛說無妨,私下卻毒打他,而不管他如何哭訴,他父親總認為兒子身上的傷是自己調皮弄傷的。
後來他明白哭訴無效,唯有自立自強才不會被人欺負,暗中立誓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頭腦聰明、學得快,繼母表裡不一的那招他很快便「學以致用」、以毒攻毒,最後是繼母受不了,慫恿他爹買下一個親戚的宅院,以男孩子要學習獨立為借口將他送到那兒。
當時只有錢管家陪他同住,錢管家又是在他繼母嫁給父親後才到楚家的,是以一直以為現今的老夫人是主子的親娘。
而蓮兒之所以會上山,是因為幾個月前她還在氣他、恨他、不理他,那時他因此病了一場,無法上山來,怕娘親擔心他本想托人上山,偏不巧錢管家又去外地辦事,於是他便托蓮兒和阿生帶束香上山,說是楚公子在外地忙事業,托他們送香的。
至於蓮兒後來帶她上山來的事,他壓根不知。
這一席話聽來,能找出的破綻不少,光是他第一句錢管家和蓮兒皆不知,她就該起疑,可是她卻信了他,也終於恍悟先前她酸他視錢如命、連親人都不要時,他的神色為何會有異——那是因為她的話,戳痛了他的心。
小時候他吵著要找娘,他爹不准;長大後,好不容易找到娘欲接回奉養,他娘卻說自己沒盡到照顧他的責任,罪孽滿身無顏再倚靠他,若他執意要孝順她,不如在山上幫她蓋座小廟,讓她後半輩子伴著菩薩,為他祈福。
想來他也是個孝順的人,一個外人眼中風度翩翩的美男子,竟願意打赤腳穿破衣、扛著鋤頭下田翻土,事後還親自為母親端水洗腳……
這些孝親的舉止若不是真有心,怎可能做的如此自然?何況他確實不知她今日要上山,她是臨時想來的。
莫非真如他所說,今日相遇,是菩薩的牽引?
她低著頭走,想著自己說的那些話刺傷了他,不知要不要開口向他道歉……
心裡想著事,她一不小心被顆石子絆到,踉蹌了下。
「小心!」他警告,擱在她肩上的手落到她腰間,一個收緊的動作令她的心也跟著提起。「究竟是你扶我,還是我扶你?」
見他淡笑,額上卻在冒汗,她知道為了不讓她扶他太吃力,他一直將自己身體重心擺在未受傷的左腳。他的右腳雖已撕了一塊衣擺綁上,但鮮血仍不斷滲出,他肯定很痛。
停下腳步,她問他:「要休息一下嗎?」說話的同時,她掏出手帕幫他拭汗。
「如果你累,我們就休息。」見她幫他拭汗,他兩手圈住她的纖腰。他好喜歡現在這個時刻,可恨的是他的右腳越來越痛。
「我還好,可我很擔心你的腳……」她望了眼山下,「離山下不遠了,還是你在這裡休息,我跑下山請人來幫忙?」
她的話剛說完,他便緊緊抱住她,「不要走,芸香,我寧願痛死,也不想要再和你分開。」
他的話、他的擁抱,深深打動了她的心。然而這當下,她更擔心他的腳傷。
「你說什麼傻話?只要趕緊下山治療,痛是一定會痛,但絕不會死!」知道不能再延宕,既然他也不想休息,她就繼續扶他往山下走。
「芸香,在你眼中,我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嗎?」他邊走邊問。
「別多話,留點體力。」
「你很怕我死?」
「當然怕,萬一別人以為是我殺了你,那我不就得去牢裡蹲?蹲牢房或許還是最輕鬆的,就怕你的那些『信眾』光是吐我一口口水,就把我淹死了。」說話間她感覺他身子比方纔還沉,許是體力透支了,重心漸移至她身上。
他大笑一聲,她睞他一眼,卻見他臉色略顯蒼白。她心頭一緊,更為擔憂。
「從現在開始到山下,誰都不許說話,說話的人要給對方三十萬兩白銀。」她規定。
他輕笑不語,只是點頭。
她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果然是奸商,一提到錢就謹慎得要命,連話都不說了。
她咬著唇,努力扶著他齊力往山下走,好不容易走下山,禁話令解除了,她喘吁吁地道:「你坐一下,我去找人。」這回無論他說什麼,她都要先離開去找人來幫忙。
他沒再阻擋她,一來是已沒力氣,二來也深知自己快挺不住,他不要她一個人面對他的傷勢手足無措,擔心驚慌。
可沒想到這會他沒擋她,她卻也走不了——
「楚天闊、茅芸香……哼哼,怎麼?你們這對狗男女幽會時摔下山谷了?唷,傷得不輕,血還在流呢。」
「傅東洋……」見路旁冒出的人竟是這敗家子,茅芸香這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擔心他會對他們不利,他果然就掏出一把利刃握在手中,「你幹什麼?」她驚怒問道。
「幹什麼?你們這對狗男女把我害得那麼慘,尤其是——你,茅芸香,就是你不幫我付酒樓的錢,秦老闆才會去向我娘討錢,我娘向老爺子要錢,兩人吵了起來,害我娘被打了一頓。事後我去跟老頭理論、砍了他一刀,結果現在官府的人四處在找我,害我得東躲西藏,你說這是不是你害的?」
茅芸香不屑地撇嘴。原來是犯了罪,官府等著抓他,他這幾個月才不敢到店裡來鬧。
「如果你不去酒樓,怎會欠秦老闆的帳?秦老闆又怎會去向你娘要錢?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這臭婆娘,臨死前嘴巴還這麼利!」傅東洋握著利刃,怒氣沖沖地揮向她。
茅芸香未閃躲,因為楚天闊已先一掌推開傅東洋,只是加力過猛,他自己也往後跌去。
「天闊……」
「哼!都受了傷還想逞英雄?」趁茅芸香彎身去扶楚天闊時,先一步爬起的傅東洋見機不可失,再度揮刀刺向她背後,欲置她於死地。
「芸香,小心!」楚天闊見狀,再度抱住她與自己易位,以身護她,那一刀就這麼狠狠插入他的背。
「天闊——」她悚然驚喊。
「別急,茅芸香,你也逃不了,你們兩個老是聯合起來跟我作對,今天我就送你們一起歸西……」
茅芸香的喊聲,引來出外尋找主子的錢管家注意,帶著幾名家僕的錢管家很快循聲前來,見到傅東洋立刻大聲喝斥,「傅東洋,住手!」
聽到錢管家的聲音,傅東洋慌張地想逃,一班家僕立刻將他圍起來猛打。
「天闊……錢管家,你快送天闊去大夫那兒……」茅芸香坐在地上抱著他,摸到他背上的血,她慌得哭了。
「公子,我送你去東藥鋪……」錢管家也心一驚,彎身想扶起主子,卻被他揮開。
楚天闊對著她微笑,「芸香,我有話要對、對你說……」
「有什麼話,等你傷好了再來跟我說。」
他抓著她的手,「這些話我要先說……我、沒想過要傅家的……地契,我本來打算……娶你的……那一天,把地契……還給你……」
「好,我聽到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說了。」她淚流不止,「錢管家,快!送他去大夫那兒。」
錢管家找來另三名家僕,四人一起把受傷的主子抬抱起來,飛快往東藥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