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綠光
練凡嚇得張大眼,徐知恩立刻衝向前,扯開被子,開始按摩他抽搐的雙腿,邊吼著,「去將衛大夫請來,快!」
小婉急忙衝向門外,剛好如徐記恩擦身而過。
「知恩,發生什麼事了?」一進房,瞧見主子痛苦地皺眉,他馬上奔到床前。
「大哥,你按摩另一隻腳。」無暇解釋,他喊著。
徐記恩立刻動手,從大腿根部往下推拿。這陣仗,他倆以前就遇過,那時候衛大夫就教他們要推拿脈絡,否則一旦往上攻心,恐怕就活不了。
但就在他們使勁推拿的當下,玉衡之忽然全身放鬆,狀似昏厥。
瞪著緊閉雙眼的主子,徐家兩兄弟交換了記眼神之後,徐知恩緩緩地探向他的鼻息,心口一顫。
「大哥,爺兒……」
徐記恩一把將他推開,大掌撫向主子的胸口,卻感覺不到半點震動。「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爺兒……」他放聲痛喊著。
在旁看著,練凡忍不住向前。「等等,還有辦法,你們……」
他抬頭,殷紅大眼燃著騰騰殺氣。「你!就是你!如果不是你,爺兒的病情怎會急轉直下,全都因為你!」
練凡聞言,愧疚地垂下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他激動的,可我也許有辦法……」他的症狀很像是高燒引起的休克現象,這種情形她以前也有過,或許用CPR,還可以讓他恢復心跳。
「走開!你給我滾!」徐記恩痛心吼著,淚水在眸底打轉著。
她手足無措,再看向玉衡之還異樣泛紅的臉,不禁急聲道:「徐總管,等我試完,你要如何罵我都沒關係,但是先讓我試。」
說著,她從徐知恩的身旁繞過爬上床。
徐記恩見狀要將她拉下,卻被弟弟阻止。「大哥,讓她試試。」
「爺兒都死了,還試什麼?!」
與此同時,練凡已經就定位,找出心臟的位置,默數著節拍,按壓他的胸口,再俯身扳開他的嘴渡氣。
徐家兩兄弟看直了眼,就連剛進門的衛子禮和小婉也愣在當場。
練凡壓根不管他人的注視,一心只想在玉衡之踏進鬼門關之前將他拉回,所以她不斷都重複動作,直到他痛苦地咳出聲。
徐家兩兄弟瞠目結舌,簡真不敢相信。
「兩位讓讓。」衛子禮見狀,走到床前,取出懷裡的銀針匣,拉開玉衡之的衣襟,連下三針,護在他心脈幾個穴。
「他的體溫太高,必須想辦法先降溫。」練凡說著,伸手撫在他的頸項,確定他的脈博,雖然急了些,但起碼比不跳的好。
衛子禮睇著她,想了下,吩咐道:「小婉,你馬上再去煎一碗藥來,要冬兒去準備四、五條乾淨的布巾……然後……徐總管、徐管事,麻煩你們先去拿冰來,越多越好。」
「可是冰……」徐記恩回神。爺兒已經在喊冷了,要是再用冰……
「冰可以降溫。」練凡搶白解釋,「如果將他全身裡住也是可以,但可能要多一點的布,要不然滲濕的布,會讓他的病情更加重。」
衛子禮玩味地看著她,再看向徐記恩。「聽到了就趕緊處理。」
小婉不敢耽擱、率先離開房間,而後是徐知恩扯著還在大眼瞪小眼的兄長去拿冰塊。
「出去……」玉衡之氣若游絲道。
「好,等我幫你把身上的溫度降下後,我馬上離開,絕不惹你生氣。」練凡說著,小手輪流貼在他的額上。
玉衡之病得意識模糊,但她掌心的冰涼卻像是印記般,不斷地往他額間烙下。
剛剛他隱約聽到,她有條不紊地解釋著子禮的做法,這樣的女人真是出身瑞林鎮的貧戶?
忖著,神智像是被熱度席捲,他人昏迷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上的熱度像是被冰包覆著,讓他覺得舒服了些。
等到他再度清醒,耳邊又是她低軟的聲音,「相公,藥煎好了,先喝吧。」
他緩緩張眼,對上的是她充滿擔憂的眉眼。
她不漂亮。
依他的眼光,她算是醜的。
而且她太瘦,瘦得雙頰無肉,甚至連眼窩都深陷,可是她的關心顯而易見,他不由得疑惑地瞇起眼。
「我吹涼了,你慢慢喝,好不好?」她軟聲哄著,唇角微勾。「小婉說廚房裡沒有糖,所以我請她準備了蜜餞,待會喝完藥,嘗上一顆醃梅,藥的苦味就不會留在嘴巴裡。」
玉衡之聞言,垂眼哼笑。
醃梅?她是把他當小孩哄了不成?
「相公,我跟你保證,喝下這碗藥,你就會舒服多了,到時候我就不會待在兒吵你。」她以為他還在抗拒才不喝,只好說出先前的打算,希望他別拿自己的身體跟她鬧牌氣。
玉衡之抬眼,瞧見徐知恩已來到面前,準備將他扶起。
他嘖了聲,以手臂要撐起自己時,卻驚覺他的床竟是冰冷的,這才發現床上鋪了一層又一層的厚氈,但隔著厚氈,還是能感覺底下透著一股寒氣。
他忍不住啞聲問:「這底下放了什麼?」
「衛大夫要咱們從地窖裡取來冰塊給你解熱,原本是用布巾,可是少夫人怕冰塊融化滲濕布巾,會讓你的病情加劇,又差咱們找來厚氈。」徐知恩瞧他企圖自己爬起身,就知道他的病情確實穩定了些。
「冰塊解熱?」玉衡之喘著氣,從沒聽過這般奇異的解熱法子。
「這是一些塞北民族用過的解熱法子,不到必要,我並不想使用,可是你因為抽搐而斷氣,這代表你身上的熱度已經不能用湯藥降下,我只好鋌而走險。」開口說話的是坐在桌邊喝茶配茶點的衛子禮。
「斷氣?」他啞聲問。
「不過,你的夫人爬上床,朝你的胸口壓啊壓的,又朝你的嘴親啊親的,你就恢愎氣息了,這醫術我不曾見過,得向你夫人好生討教才成。」
玉衡之聞言,看向坐在床邊的她。
斷氣……剛剛他有一瞬間昏厥過去,可不知怎地又醒了過來,之後又昏昏沉沉的……他又在鬼門關前走一回,而這次是她將他給救回的?
「不是親啦,那是渡氣,就是把空氣送進他的肺部裡,配上按壓的動作,讓足夠的氧氣使他的心臟繼續跳動,因為他只是休克而已,所以這個方法還行得通。」練凡害羞地解釋著。
她的話讓在場的人聽得一頭霧水。
「氧氣?休克?」
「因為高燒通常會伴隨……」看他們一臉有聽沒有懂,練凡沮喪的垂下肩。那些現代醫學用詞要解釋到讓這些古人明白好難喔。「反正這是我家鄉救人的一種方法。」
「能請教你這個法子的步驟嗎?」衛子禮不恥下問,只要是有用的醫術,管他對象是誰,他一律誠懇請教。
「就……可是他現在沒休克,不能這麼做,會傷到肋骨,所以我用比的。」練凡拿玉衡之做示範,小手摸上他的胸膛,找出乳尖的位置,他想也沒想地撥開她的手。
「你在做什麼?」他惱道。
「我……」
「衡之,你怎麼可以打擾她教授我醫術?」
「不是啦,我……我不懂醫術,這……只是我家鄉土法練鋼的方法。」練凡小聲解釋著。
她哪懂什麼?以往她都是躺在床上被醫治的人,碰巧對CPR很有研究而已,她唯一懂得的是,身為病人的心情。
也正因為如此,她對他放不下心。
「不管怎樣,可以從鬼門關將他拉回,你確實是功不可沒。」衛子禮笑睇著她,瞧她隨即雙頰暈紅地垂下臉,覺得有趣極了。
明明是溫順的性子,但剛才他來之前卻聽徐總管數落了她一番,忍不住要感慨徐總管這些年防人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才會將一個沒心眼的丫頭看成篡業奪權的惡妻。
「爺兒,衛大夫說的都是真的,少夫人使用那醫術時,我和大哥都在現場,親眼所見。」徐知恩開口替她美言。
雖然那醫術實在太怪,可重要的是真的救回了爺兒。
玉衡之將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裡,最後視線落在練凡的臉上。
一察覺他的注視,她立刻露出靦腆又像是怕他生氣的表情,就如他初次看見她時,像是不諳世事的傻丫頭。
她傻氣,但是臨危不亂,畢竟,卻又將下人的心給收服,她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相公,先喝湯藥吧?」她小小聲地問。
玉衡之沒說話,撐起身子,逕自接過藥碗,一口飲下。
練凡趕緊取來蜜餞,但卻見他把碗遞給徐管事,瞧也沒瞧她地躺下。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蜜餞,不知道該不該再問。
「好了,所有的人都出去吧,讓你家大爺好生休息。」衛子禮喝完茶,茶點也嗑完了,恢復大夫該有的樣子,趕著人出房間。
練凡也趕緊起身,想要和小婉一道離去,但才剛踏出兩步,就被衛子禮擱下。
「少夫人,且留步。」
她不解地看著他,聽他振振有詞的交代著。
「你得留下來照顧衡之,否則要是夜裡又發燒的話,誰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