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唐絹
「是兩個小孩。」守衛說:「好像叫大寶和二寶。」
杭悅離愕然,直覺不安。他匆忙放下卷軸,急急往門口奔去。
大寶和二寶就站在府門外,兩個小小的身影被巨大的府門影給壓得極小,像要被消融一樣。那景象更讓杭悅離感到害怕,腳步更急。
走近了,這才看到兩個人臉上都有淚痕,還有懼意。
而一向調皮的二寶一看到他,更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大寶、二寶!」杭悅離急著抱住二寶,安撫他,然後看向大寶,急問:「怎麼了?家裡發生什麼事了?稻禾呢?」
大寶努力鎮定,哽咽地說:「悅離,稻禾和……和九寶,被人抓走了。」
「什、什麼?」
大寶再說:「有一個男人,來到家裡說,他們在他那裡。」
杭悅離瞠大眼。
大寶拿出一個東西,放到杭悅離手上。一看,是一朵枯萎的木棉花果。
「他要你去有這個東西的地方找他。」
有木棉花果的地方,是令丘城東的棉山,那山頭上種滿的,正是這種紅艷的木棉花。
杭悅離咬牙。「我知道了,你們不用擔心。」
說著,他就要起身。
大葆拉住他,即使他再早熟、堅強,也經不起這懼怕。他發抖地問:「悅離,他、他會殺了稻禾和九寶嗎?」
杭悅離一震。
「你去了,會不會就不回來了?」大寶再問。
杭悅離心一酸,將兩個孩子抱住。「不要怕!你們是男子漢,遇到事情不能只是哭,知道嗎?」
兩人難過的點點頭。
「我會回來,我會帶著稻禾和九寶平安的回來,要相信我,乖乖在家裡等著,知道嗎?」
「好。」
「大寶,你做得很好,你馬上就跑來找我,這麼做是對的。」他放開他們,催道:「我送你們回家,回家後把門窗鎖好,陌生人來了都不要開門,其它孩子就拜託你們了。」
大寶、二寶思思地響應,杭悅離牽起他們的手,就直接往大街上走。
「杭悅離!你去哪裡?你的東西還沒處理完咧!」此時,後頭傳來他上司的吼罵聲。
「家裡出事,我必須回去!」杭悅離頭也不回地答。
「混帳!你家裡出事也不關咱們的事,你給我回來,把東西處理好了再走!否則我就罷你的職。」
杭悅離還是不理。
那人氣不過,跑上前去拉扯住杭悅離。
不料杭悅離就像爆開的鞭炮一樣,回身扯住那人的衣領,面目猙獰。
「別惹我!」
那人嚇得噤聲。
「除了家人,我什麼都不在乎。」杭悅離頒冒青筋,顯然他所隱忍的怒氣與急躁,比他表現出來的還要多更多。
這上司老是以為杭悅離好欺負,欺負慣了,便想爬到人家頭頂上、踩人家的尊嚴。此刻他才知道這人不但不好惹,更看清楚了,那平常看來溫儒的身形,其實是比他高出一個頭的。
「你想怎樣,是你的事。」杭悅離推開他,咬牙道:「我什麼都不在乎。」
說完,他就拉了兩個孩子,匆匆地走了。
那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他問一旁的守衛:「喂,你確定那人是杭悅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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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悅離將孩子安頓好,便趕赴棉山。
他太天真了,是稻禾對他的愛情與包容讓他幾乎忘了,他過去的罪過還沒被徹底消除。杭噩就是他的罪過,他的懲罰,是他痛苦不堪的身世與記憶。
上了棉山,他沿途大叫:「杭噩!我來了!我在這裡!你給我出來。快放了他們!杭悅——」
四周很安靜,只有干風掃過落葉、沙子的聲音。
他不放棄,繼續叫:「稻禾!九寶!我來了,你們在哪裡?快出聲——」
這樣沿途叫了幾回,行經一處山壁時,他忽然聽到有人的聲音在響應。
「杭悅離……」
他停下步伐,張望四周。「稻禾?稻禾——」
「杭悅離……我在這裡!這裡……」
杭悅離尋出聲音是從叮壁後側出現的,他趕緊搜索山壁。
山壁後有一個山洞,黑漆漆的,杭悅離保持警覺,同時又喚,「稻禾!你在這裡嗎?」
「杭悅離!杭悅離——」洞裡果然傳來稻禾的聲音。
他心一鬆,急急忙忙就衝進洞裡頭。才踏進去,就看到被捆綁住手腳的稻禾像只蛇在地上蠕動,想要憑著自己的力量爬到有天光之處,讓杭悅離找到她。
「杭悅離……」稻禾看到他,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讓他好心疼。
「稻禾、稻禾!」杭悅離緊緊地抱住她,臉貼著她的臉,想感受她仍活著的溫暖氣息。只是稻禾的臉好冰,他想她一定是被這洞裡的陰風給冷著了。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不怕,稻禾……」杭悅離安慰著她,安慰到最後,聲音都沙啞了。他這才知道,自己在憤怒的同時,又有多麼害怕。
「杭悅離,這繩子綁得我好疼,快幫我解開。」稻禾說。
「好,好。耖杭悅離趕緊替她解繩。
第8章(2)
繩子一解開,稻禾馬上抱住杭悅離的粗腰,在他懷裡大哭。「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沒事,沒事了,稻禾,我就在你身邊啊!」她這樣哭,讓他的心好痛。「杭噩沒傷害你們吧?」
稻禾搖搖頭。
「太好了。」杭悅離鬆口氣。接著,他探看這洞口四周,一愣,問:「稻禾,九寶呢?」
稻禾的身子一震。
「稻禾?」
「他……」稻禾的臉埋在杭悅離懷裡,聲音欲言又止。
「九寶怎麼了?快說,九寶怎麼了?」難道杭噩傷害了那無辜的孩子?
稻禾還是沒有動靜。
「稻禾!看著我!」
「他在……」
「稻禾?」
稻禾緩緩地抬起頭……
不知為何,杭悅離覺得很詭異。
稻禾終於在他面前露出了臉。
杭悅離大驚。
那張臉,竟是九寶的臉?
那張九寶的臉在笑,可聲音卻是稻禾的。「他在這兒呢,杭悅離……」
杭悅離想掙開這怪物,可他的身子被緊緊地抓著。
忽然,他的背後一痛,使他呼吸一窒。
「你怎麼啦?杭悅離。」九寶的臉笑得開心。「喔,背後被刺了把刀,還刺偏了呢!真是可惜,怎麼沒有一刀刺中心臟呢?」
「你、你是……」杭悅離急喘地說,更想掙開這怪物模樣的人。
可那人牢牢抓著他不放,用九寶的臉、稻禾的聲音跟他說話:「我是你的稻禾和九寶啊!怎麼,不認得我們啦?怎麼可以這樣?好讓我們傷心喔!杭悅離。」
九寶忽然咧嘴一笑,雙手掐上杭悅離的脖子,用力之猛,將杭悅離整個人往地上摔,而那把刺進後背的刀子便陷得更深了。
杭悅離痛到無法叫出聲。
「你會忘了我們對不對?」那人又說:「就像你現在快樂得幾乎都要忘了那些曾死在你手中的親人!對不對?」
「住、住手……杭噩……」杭悅離痛苦地叫著:「我、我不想跟你打……」
「少假慈悲!」那攻擊者又笑又罵:「你最好不要跟我打,就讓我把你殺死最好!」
杭悅離知道溝通無效,便咬著牙,用下盤的力量撐起雙腿,雙腿有力地夾住攻擊者的脖頸,然後使力一扭。
攻擊者一驚,為了保護頭頸,便順著杭悅離的力量,往後翻去,這才離開了杭悅離的身體。
杭悅離艱難地起身,伸手到後背,忍痛拔掉那把刀,一邊戒備地盯著那人的舉動。
當那人再爬起來時,披頭散髮下的臉,果然是他的弟弟杭噩。
「你……什麼時候學會這變臉的把戲?」杭悅離諷刺地說:「你從來不把家族的力量用在正途上,以前是,現在也是,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不用說教。」杭噩笑得歇斯底里。「我只想要你死!」
「稻禾他們在哪?」,
杭噩不回話,卻抱住身體,像在忍著什麼劇痛一樣。
杭悅離防備地倒退一步,警告他。「你即使用了那份力量,也不可能殺了我!快告訴我,稻禾他們在哪?」
忽然,有東西從杭噩的衣服裡爆開,當它們展開時,竟是一對巨大、黑暗如污水、如蝙蝠的翅膀。而亂蓬的發裡生出如樹枝般的脫角,身體上紛紛長出光亮的斑點,細看,才知那是如魚甲一樣的鱗片,他的背後也生出了如蛇一般滑溜靈活的尾巴。
他的形貌一出,外頭的天色突然黑了大片,雷聲、閃電更是大作。
杭悅離被巨亮的閃電給刺了眼,本能一縮,趁此間隙,杭噩就像一頭靈巧的爬獸,四肢著地猛地奔來,才一眨眼,就將杭悅離給撲倒在地。
他張開利齒,要咬杭悅離的頸,杭悅離踢開他,他又攀附上,甩也甩不開。
「混帳!」杭悅離一怒,抽出方才插在背後的小刀,一把刺進杭噩的左眼。杭噩發出淒厲的慘叫,縮成一團,像滑膩的泥鰍。
杭悅離爬起身,威脅道:「你再不交出他們,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