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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寄秋

    雙囍紅燭高高放,照出一桌的盤空碗淨,原本準備給新人取用的佳餚全入了大蟒腸胃,一壺好酒也被王爺給灑了,真能入口的菜餚沒幾樣,只剩下些湯湯水水。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靈機一動的單無眠想起出閣前曾在院子裡摘了幾顆甜桃,多汁味甘、香味誘人,入喉滋味令人口齒生津。

    於是她拿顆正熟的桃子,指尖輕輕一劃,再一剝,果肉與果核便分開了。

    「喂我。」他張大嘴巴,等人服侍。

    她無所謂的笑笑,「是的,王爺,你小口吃,別噎著了。」

    「你話真多,本王長大了,用不著聽你的教訓。」他用力地哼了一聲。

    「是,王爺是昂藏六尺的大丈夫,妾身話多,惱了你。」她從善如流的回答,臉兒微紅的擦拭他滴落胸口的汁液。

    「你頂著那怪東西不重嗎?」南宮夜色指著她頭頂的鳳冠,忽覺礙眼。

    「還好,因壓了一整天脖子,早感覺不到重量。」其實是麻了,重得失去知覺。

    「拿下、拿下,別在本王面前晃來晃去,本王最討厭珠子碰撞的聲音。」他絕對不是可憐她,是吃了人家甜果子而已,少找她一些麻煩。

    「是,妾身這就卸下。」她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手指靈巧的取下盤著髮髻的重物。

    南宮夜色是該睡了,折騰了大半天累乏了身子,可是他微瞇的眸子卻瞪著她梳妝的背影,微惱她竟未如預料中驚慌而逃,還能怡然自得。

    他眼中閃過莫名情緒,對背著他的「妻子」有很深的不滿,她憑什麼能全無畏怯的和傻子當夫妻,一如尋常人家般相處,臉上毫無不甘和恐慌。

    驀地,一頭如瀑的及膝長髮流瀉而下,黑如烏木般光澤耀目,一柄桃木梳輕輕梳滑,輕緩而秀氣,彷彿男人的十指指入髮際間,揉撫那無瑕緞面……

    下身一緊的南宮夜色感受到一股熱浪往上衝,他在心裡低咒著,努力平息不該有的慾念。

    不過男人似乎有自作孽的傾向,明知旖旎春色是致命毒藥,卻克制不住內心的貪慾,由瞇視漸為堂而皇之的凝望,眼神專注的移不開視線,膠著在身側她那梳發的動作上,以及那抹青艷身影。

    「呃,王爺還不睡嗎?」單無眠略帶羞意的問。

    猛地被捉個正著自己在偷看,他有些惱怒的拉過錦被蓋住頭,「本王睡了,不許你吵本王睡覺。」

    她嫣然一笑,輕移蓮步來到床邊,「王爺得吐氣,別用被子悶著。」

    「本王最大,你少管本王。」他側身不理人,像是在生著悶氣。

    「是,王爺最大,妾身哪敢多嘴,你愛怎麼睡就怎麼睡,只要你覺得舒適就好。」她將被子拉下三寸,露出一顆黑色頭顱。

    夜深人靜,單無眠不需要人伺候的脫下嫁裳和繡花鞋,穿著單薄的單衣從床尾爬上床,小腳如玉的跨過男人大腳丫,徐緩地躺在床的另一邊。

    她的臉是燙紅的,心口狂跳不已,纖指拉開錦被的一角悄然滑入,怕人聽見衣物和床鋪摩擦的窸窣聲,羞得不敢見人。

    她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只能謹守婦道,與夫同睡一榻。

    突地,一隻重臂往她腰上一放,她嚇得差點失聲大叫,身子僵直得像塊木板,由著張開的大掌滑過細腰,停在稍嫌薄嫩的大腿上。

    「你太瘦了。」

    天外飛來一筆嫌棄的低語,近在耳畔,她僵硬得不曉得該做何反應。

    「你都沒吃不餓嗎?」她這身瘦肉,他手掌一掐就沒了。

    「沒關係,一、兩餐不吃無妨,妾身習慣了。」餓個幾回是常有的事,大娘常藉故打翻她的餐食,以此淩虐她的腸胃。

    「習慣了?」南宮夜色的語氣很沉。

    驚覺失言,她尷尬笑笑地改口,「是妾身不餓,多謝王爺關心。」

    「誰關心你了?少往臉上貼金,本王不想明天一早醒來,身邊躺了一具全身冰冷的死屍。」他咬著牙,裝出不在乎她死活的樣子。

    單無眠會心一笑,她知道自己嫁的丈夫不壞。「王爺,你是善良的好人,老天爺不會一直虧待你的,好人會有好報。」

    「善良的好人……」他低喃著。

    紅燭燃了一半,睜目不眠的南宮夜色在心裡苦笑。好人通常不長命,良善之人總被欺,老天爺若有心,又怎會眼睜睜看惡人橫行。

    長夜漫漫,黑暗中一雙銳利的瞳眸迸出冷厲光芒,似夜行的豹,兇猛無比。

    身側傳來規律的呼息聲,顯示困乏的人兒早已入睡,藉著微亮的月色,他仔細端詳名義上為「妻子」的女子芳顏。她秀妍端麗的容貌並不出色,後宮嬪妃任何一人都勝她姿色三分。

    可是她有種沉靜秀雅的美,不特別張揚,恍若拂動細柳的清風,雖然很淡、很輕,好像不存在,可是仍輕柔地拂過心田。

    「你動心了?」

    因為看得太忘神,沒察覺床前立了一道人影,南宮夜色不悅地顰起眉。

    「你話太多了,夏侯。」此時的口氣,絕非是身為傻子的樂王。

    「王爺喜歡王妃天經地義,夫妻敦倫美事一樁,王爺別太累了。」聽似無起伏的語調中隱含一抹戲謔。

    「夏侯萊陽,你來看本王笑話嗎?」他聲音壓得很低,由齒縫迸出,不想驚醒枕邊人。

    是。他沒把實話說出口,「王爺意下如何,她是我們該防備的人嗎?」

    頓了一下,他略微思索,「再試她幾回,本王不信她毫無心機。」

    「好,那我再查查她父親那一邊,與皇后扯上關係的人少有善類。」月光下,夏侯萊陽的神色冷若寒石。

    第3章(2)

    「小姐、小姐,奴婢來伺候你了,你起來了沒?王爺有沒有打人?你要不要緊?奴婢來救你……啊!好痛,什麼東西擋路……」好硬,她的腦袋瓜子快撞破了。

    一道橫衝直撞,看也不看路的小小身影邁著小短腿,飛快的奔走在青石板路上,邊跑邊高聲喊著,讓人不注意她都很難。

    一整夜提心吊膽的冬雨根本不管王府裡有什麼天大地大的規矩,心裡只有小姐的她天剛濛濛亮,便匆匆忙忙地起身著衣,路況不清的走兩步,跌一步,跌出一身的青青紫紫。

    可是她也不怕人笑話,照樣邁腿急奔,在迷了幾次路,終於找到王爺、王妃就寢的新房。

    樂王府雖不比皇宮內院,不過也幅員甚廣,東起水雲閣,閣閣相連至最西邊的雲雨居,院落與院落僅用半人高的磚牆隔開,每個院子又長得差不多,難怪她找得眼睛都花了,頭暈腦漲不辨東西。

    為了省時,她是低著頭猛衝,誰知直直的廊道上竟出現一堵肉牆,停不住腳的她冷不防撞上去,當下額頭髮紅、眼冒金星,差點被撞飛出去。

    幸好有只有力的臂膀及時拉住她,否則這一飛就要落入身後的荷花池。

    「新婚燕爾,枕畔纏綿,歡情正濃時你想去打擾?」不識相的丫鬟。

    頭頂傳來冷冷的男音,回過神來的冬雨抬頭一看,一張不快的晚娘面孔露了出來,「怎麼又是你?陰魂不散像個鬼,我走到哪裡都能遇見你,說,你是不是跟蹤我,想趁機佔我便宜。」

    「佔你便宜?」夏侯萊陽眼角抽了抽,面冷的一睨鼓著雙腮的小爆竹。「起床前照過鏡子嗎?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你是何者?」

    冬雨沒念過書,大字不識三個,聽不出他話中的嘲諷,但隱約知曉他在嘲笑她長得不美。「那你在這裡幹什麼,想偷看我家小姐沒穿衣服的樣子?」

    聞言,他這下連嘴角也一抽了。「我是王爺的貼身侍衛,王爺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冬雨一聽,狠狠地倒抽一口氣,「你……你不要臉、下流!人家在閨房內,你竟也站在一旁……呃,侍衛,那我家小姐的身子不就被你看光光了?」

    「……」夏侯萊陽無言。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動,她不值得他動手殺之。

    貼身侍衛的職責是保護主子的安危,主子去什麼地方他就跟到什麼地方,一切以主子的安全為上,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到了這丫鬟的口中全曲解了,她把忠貞的行為看成猥褻行徑,誤會貼身侍衛保護主子的忠心,還把他想成是窺人春色的春宮,這……好一顆豬腦袋,要來何用?

    夏侯萊陽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一個魯莽又沒腦子的丫頭會令他啞口無言,動了殺念。

    「你們在門口吵什麼?吵得我想好好睡一覺都不行,要本王把你們一個個拖去砍頭才肯安靜嗎?」噢!他頭好痛,快爆開了。

    臉色發青的南宮夜色精神不濟地拉開門,不分青紅皂白的先扯開喉嚨罵人,他面容略顯憔悴,腳步浮動,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有些體力不支。

    新婚夫妻又晏起,氣虛體弱的打擺子,這說明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用不著言明,王爺的洞房花燭夜好不綺情,縱夜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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