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席維亞
「很理直氣壯嗎?」韓珞很想繼續板著臉,但早已軟化的心反而讓她像在打情罵俏。
「是很理直氣壯沒錯。」端木柏人低笑,用唇瓣似有若無地輕刷過她的耳垂。
「別這樣……」怕被小艾看到不該看的場面,被撩得渾身酥軟的韓珞趕緊將他推開,拉回被他扯遠的話題。「對她好一點,就算沒辦法像對小草一樣疼她,至少收斂你的氣勢,答應我。」
不是徵詢,而是要求,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這樣對他說話。端木柏人擰眉,看似不悅的他,其實黑眸深處只有滿滿的寵溺。
誰教他愛的是如此悲天憫人的她?不當好命的富家夫人,非得在家裡開了個藥鋪免費幫村人看病,將這一大村子的人全當成了自己的家人,現在又加進了這個非親非故的小女娃,害得他永遠都無法獨佔她的心。
「就如你說的,僅此而已。」
他並不是討厭這構不成威脅的小女孩,而是在小草的爭奪戰裡他仗著父親的地位贏了兒子一回,要是這次他再介入太多,那就說不過去了。
端木柏人睇向小艾子,雖然沒到慈愛揚笑的地步,但眼裡那抹「來啊,你再靠近試試看」的銳光已全數抹去。
一旁的小艾子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她也沒仔細去聽,因為他們之間的濃情密意已引走她所有的注意。
離愛情還很遠的她,只覺那畫面美得讓她目不轉睛,誰知看得正出神時,卻突然對上端木柏人的目光,讓她嚇了一跳。
她直覺地想要低下頭,又發現他和之前有點不一樣,她的動作頓住,望著他的圓瞠杏眸盈滿了困惑。
「小艾,叫爹啊。」韓珞柔笑鼓勵,丈夫願意讓步讓她好高興。
小艾子躊躇咬唇,之前她想過好多次的完美安排如今美夢成真,她有了爹也有了娘,而且還是同伴們口中適當的人選,她很開心,卻又覺得沒那麼開心。
因為她最喜歡的小爹爹不在,雖然他會凶她,會說不理她,她還是比較喜歡他當爹,喜歡被他抱在懷裡,就算他們兩個長得再怎麼像也還是不一樣……
「只有爹不在的時候喔。」小艾子表情認真地聲明,心已完全傾向端木煦的她,才沒那麼容易變節。
說得好像他求她似的。端木柏人挑起一眉,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妻子懇求的眼神已投了過來,讓他好氣又好笑。
想他端木柏人是何許人物?他才不屑和這個小女娃計較,只是——那雙深邃黑眸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詭魅光芒——養女不教父之過,那小小年紀就想擔下父母大責的小毛頭合該為此付出代價。
這筆帳,他記下了。
「好,沒問題。」端木柏人大方應允,沒讓妻子發現他眼底隱隱閃動的詭譎笑意。
「爹∼∼」小艾子這才展露笑顏,雖少了熱情的擁抱,但附送的甜笑和拖長音的撒嬌叫喚都展現了她滿滿的誠意。
小艾子並不曉得,此時年幼無知的自己,竟因一句無心的話,為她最喜歡的小爹爹種下了影響深遠的禍根。
端木柏人,惹不得啊!
第3章()
當離家半個多月的端木煦回到了家門,正要下馬,一腳才剛落地,另一腳還踏在馬鐙上,激動的小艾子已朝他衝來。
反應不及的他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她撲得四腳朝天仰躺在地。
全賴端木柏人出手相助,他們才沒被驚慌踏蹄的馬兒踩個正著,他什麼也沒說,但光是那挑眉揚笑的斜睇表情,就夠讓端木煦氣得牙癢癢的。
受到如此「熱情」的迎接,端木煦根本不會懷疑自己身為父親的身份已受到動搖,對於那場私下的勸說,他也毫不知情。
接下來幾天,小艾子更是完全展現了她的忠貞,除了去學塾上課的時間外,從早到晚一直亦步亦趨地緊跟著他,纏黏的程度只差沒直接巴在他背上,就連晚上要就寢時,還得他抬出斷絕關係的威脅,這才逼得她不情不願地回她的房間——
翌日一早只要他開了房門,就見到那張迫不及待的臉衝著他笑,要不是他很確定她不會騙他,他幾乎要以為她是整晚守在他的房門口了。
那一陣子,不管是端木府或是村子裡都時常可以聽到他的咆哮大吼,將他之前辛苦建立的沉穩形象全然毀去。
但雖然他看似被纏到煩躁崩潰,其實心裡盈滿了竊喜。
能幹又自視甚高的他,從來就不曾因為離鄉而想過家,他要學的事情太多,能引走他心神的新奇事物也太多,他根本沒有時間浪費在那無謂的軟弱上。
然而,這一趟的行程卻少了以往的無牽無掛,他總不時想起這個讓他煩心的女兒,除了擔慮少了他陪伴的她會寂寞哭泣,還有更多的不安在隱隱波動。
當初他只用一袋包子就誘得她死心塌地地跟著他,毫無芥蒂地接受了他這個陌生人,讓他不禁擔心會被乘虛而入,只要有人對她好,她也會輕易將這份親暱和信任給予他人。
再想到她老是說著不要他當爹,那股惶然就不斷擴大,像針在心裡鑽,讓他早已習慣的旅程成了種折磨。
可惡!應該是她望眼欲穿地等著他回來,怎麼會變成他在害怕她跟人跑呢?氣自己被這個小麻煩左右了心情,懊惱至極的他會乾脆橫了心,把有關她的事全屏除出腦海之外。
要是她真肯賴上別人,他才求之不得呢,樂得將她這個燙手山芋拱手讓人,他正好可以去找其他乖巧聽話的小姑娘來當女兒,免得老是受她的氣!
雖這麼賭氣想著,不受控制的心緒卻仍在心坎生了根,催著他將該辦的事盡快處理完畢,並在最短的時間內趕了回來。
直至見到她那真摯喜悅的表情,那股惶惑才真正地消失無蹤。
「雖然奶奶對我很好,但我還是最喜歡爹爹喔!」
即使他發現她和爹娘間的感覺已不像他離去前那麼生疏,但有了這句她附在他耳旁的誠摯傾訴,在數個月後,他必須再度遠離家門時,對她的信任不再有過動搖——
因為他知道,不管旁人給予再多的疼愛,也取代不了他在她心裡所佔據的位置。
安寧祥和的村莊生活,會讓人忘了光陰的流逝,但在每一次的離去與歸來間,都可以看得到歲月的腳步隱於其中。
年齡增長改變了他們的外形及個性,而眾人以為維持不了太久的父女遊戲,卻仍一直持續著,隨著時間的累積,他們之間的羈絆也越來越深。
不管端木煦去得多遠、離開多久,總會有一張毫無做作虛假的燦爛笑臉等著他、迎接著他,將他所有的疲憊全都滌去,讓他感覺踏實,真正感覺回到了家。
那已成了一種必要的儀式,因此當端木煦這次回來,卻沒看到該撲上來的人出現面前,讓他原就欠佳的情緒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已十八歲的他,成長的不只是那愈顯魅傲挺拔的外表,還有那幾乎無懈可擊的深沉性格,即使他心中的不滿已波濤洶湧,那俊雅中帶著冷冽的面容仍是平靜得讓人察覺不出喜怒。
「小姐呢?」在婢女送上淨臉的巾子時,端木煦一邊抹臉,一邊不經意地隨口問道。
「小姐上山採藥去了。」才剛進府一年多的婢女不明白主子的個性,直接照實回答,其他奴婢聽到時要暗示已經來不及,一個個全白了臉色。
聞言,端木煦臉上的表情未變,仍是淡然從容的模樣,但那雙眼卻轉為深幽,讓原就不露思緒的眸色變得更加讓人無法看透,只有冷,一股強肆的冷冽,漫天席地地將四周氛圍悄然凍結。
傻乎乎的婢女還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直至抬頭對上主子的目光,立刻被震得僵立原地。
「有人陪著她嗎?」端木煦唇角似笑非笑地微揚,將使用過的巾子放回婢女托捧的水盆。
不笑還好,一笑那更顯俊逸的面容反而讓婢女連大氣都不敢吐。位於村子左側的山既不險峻,也沒出現過野獸,常常獨自前去採藥的小姐熟得像自家後院似的,根本就不需要擔心……但這些話,她一個字也不敢說出口。
「……沒有。」隱約覺得這個答案並不是主子要的,婢女還是得硬著頭皮回答,因為在這種狀況下她根本就不敢說謊。
「很好。」明明是再輕鬆不過的口吻,但出自端木煦口中,卻讓在場奴僕們冷汗直冒。「都下去吧。」
聽到這句話,如釋重負的奴僕們趕緊退下,誰也沒膽承接那股強大的氣勢。
端木煦旋步走上迴廊,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來到內院,看似要回房的他卻突然足下一點,施展輕功掠上屋簷,在來不及被人發現前就已消失了蹤影。
★★★
若是他沒有依信上所寫的日期提早一天回來,他又怎會發現原來她也忙得很,並不是每天都乖乖地待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