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寄秋
「你……你胡說……」她不安的東張西望,神情慌亂不已。
謝淑貞口中的朋友是她高中同學,兩人的感情很好,她常到對方家裡走動,因而認識同學家中成員。
可同學家中長她們二十來歲的二伯父竟對她一見鍾情,拚命獻慇勤,等在校門口主動要接送她,或跟蹤她,當時正在求學的她不堪其擾,不得不放棄學業,選擇出國留學,也不得已和好朋友斷了聯繫,就怕他循線追來。
十幾年過去,輾轉聽說那位二伯父娶妻生子了,大家以為事過境遷,對方不會再有類似的瘋狂行徑,於是在同學會遇上後,兩個好友又恢復往來。
沒想到這之後她到好友家拜訪時,竟巧遇早已自立門戶的男人,他當場兩眼一亮地抱住她,作勢要強吻她。
這事讓謝家的人大為震怒,兩家人鬧得不可開交,對方差點吃上官司,是她的同學苦苦哀求才壓了下來。
可是他依然故我,為了展現對她的愛,他逼妻子離婚,並把三個孩子趕出家門,重新買屋置樓,佈置新房,只為迎娶新嫁娘。
本以為沒完沒了的孽緣卻在上個月終結了,因愛生恨的二伯母藉著酒膽將前夫從十樓陽台推下,男人頭破血流,送醫途中不治死亡。
謝淑貞的苦難解除了,終於逃離多年的夢魘,但她基於道德仍前往上香,卻遇上這種事。
「老師清楚我家是做什麼的,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裡有數,老師你沒感覺到最近肩膀似乎特別沉重,沐浴、更衣及睡覺時都好像有雙鬼祟的眼睛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嗎?」
「我……」她是有感覺,但那不是她神經質嗎?一有風吹草動便疑神疑鬼?
信奉天主教的謝淑貞去過卓家做家庭訪問,對卓家宗祠之莊嚴壯觀也感到歎為觀止。
雖然她原本對那些靈異的事抱持懷疑,但絡繹不絕的求助者令她的想法有些改變,其中不乏報上常出現的政商人物,個個虛心求助。
「老師,我只能幫你拖一會,我們卓家的家規,是不能隨便替人除靈的,你快找間大廟請神明化解,遲了就來不及了。」
謝淑貞仍不太相信她說的話,正想開口告誡,誰知卓巧靈蜜色小手往她肩上拍兩下,鬱積多時的沉重感霍然不見,取而代之是一陣輕鬆。
她訝異極了,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瞠目看著自己的學生打開花雨傘,頑皮的踩著水花,蹦蹦跳跳地以跳舞姿態走入漸歇的雨中。
隨即兩名模樣清秀的女生加入,一左一右地與她同行,嘻笑聲清脆如鈴。
「你太多事了吧!卓巧靈。又沒有錢可以領。」嚼著口香糖的和清高秀麗,一臉鄙夷的說道。
「所以我沒幫她除靈,只暫時趕走那個死纏不休的靈體。」沒錢難辦事—這是摳門的父親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雖然她不抱持這個理念,但也不違逆,只能盡力而為。
「那不是差不多,一樣耗費體力。」沒好處的事做它何用,她家老祖宗從不做損己利人的事。
和清的祖先是史上有名的大貪官和珅,位居宰相,深受乾隆爺寵愛,身家一度富可敵國。
「不會啦!我陽氣足,三昧真火燒得旺,一般髒東西難以近身,才一碰到老師,那人就著火似地逃開了。」一說完,她轉著傘大笑。
「隨你高興,反正你是怪人一個。」哪天精力耗盡,她絕對會見死不救。
卓巧靈笑嘻嘻地不回嘴,一個水坑跳過一個水坑,濺得身側的人擔心受泥水波及,連忙閃避,這時另一人開金口了。
「別說巧靈怪了,你也是怪人一枚,所謂物以類聚,我們三人是大家眼中最不合群的三頭黑羊。」不守校規、我行我素,對「服從」自有一套見解。
「誰跟你物以類聚了,章家蓉,我—」忽地一輛車疾駛而過,和清的聲音戛然而止。
雨不大,但先前下的雨在低漥處積了不少的水,校門前的柏油路因排水設計不良而出現一大片水漥,深及腳踝。
可想而知濺起的水浪有多高。
「冷靜點,和清,車子的主人不是故意的,一時不小心嘛!」
「和清,別太衝動,那輛車看起來很貴,開車的人一定非富即貴,不要自找苦吃。」
深知好友不肯吃虧的個性,卓巧靈和章家蓉趕緊一人一句好言相勸,希望息事寧人。
可全身濕答答的和清一抹臉上的泥水,眼中怒火熾烈,捉起一把泥土朝停下等紅燈的賓士車後窗一擲,一朵泥花濺開來。
★☆★
第章(2)
哇!好重的陰氣,一整個陰冷到不行,簡直像是十方陰魂全聚集在一人身上,很深的陰森感揮之不去,籠罩眉心三寸。
從沒見過氣場弱到像隨時要斷氣的倒霉鬼,從呼吸、眉眼看來,無一不沾染上陰寒之氣。
這樣他居然還能活得好好的雖然氣色不佳,但能長至成年已是有幸,應是家有餘福庇蔭了他。
卓巧靈嘖嘖稱奇,不住打量朝她們走近的男人,肌膚白皙的他,恍若一朵初開的芙蓉花,輪廓深邃,五官出色得令人不敢直視太久。
是個美麗,但脾氣明顯不好的花美男,她在心裡下了第一印象的結論。
「是誰用泥巴砸我的車?」
很低、很沉、很冷,像是從深井舀起來的嗓音,寒冷得讓人不由自主打哆嗦,直想溜之大吉。
「她。」罪魁禍首食指一比。
「你丟的?」花美男森冷的目光掃過來。
「我……」卓巧靈睜大眼,一臉無辜。
敢做不敢當的和清就像她在歷史劇中的老祖宗一樣,只敢背地裡使壞、玩玩小動作,真要有事馬上就推得一乾二淨,讓別人當代罪羔羊。
她一瞧見車主開門下車,馬上烏龜似的把脖子一縮,悄悄移到兩位好友背後,推她們當擋箭牌好準備落跑。
人家一追究起「禍首」,她二話不說的陷害,不管和好友的交情多深厚,自保為先,其他容後再議。
「你對我的車子有意見?」一張陰沉的臉白中透青,陰惻惻地瞪視不及下巴高的女學生。
「沒有意見……」跟她沒關係啦!不是她丟的!
不等卓巧靈說完,耐性不足的花美男又口氣森寒地壓低聲線。「你知不知道這輛車的價值,它是二○一一年限量版,全球只生產百輛,而亞洲的配額不到二十輛。」
「哎呀!洗掉不就得了,這種天氣開出門不髒也難。」下雨天耶!隨便跑個幾公里車身就污泥斑斑了,不差那一坨泥巴。
「我出門時是大晴天。」男人的臉色十分難看,似累積了不少怒氣。
「天氣變化無常總不能怪在我身上吧!它說變就變,我可沒控制它的能耐。」說起來,她還滿喜歡細雨綿綿的陰天,充滿蕭瑟感。
「那你在笑什麼,得意你攻擊了我的寶貝車子?」女孩唇畔那抹笑太礙眼、太燦爛,活似在嘲笑他內心的陰暗。
「我哪有笑!這是天生的笑臉,我媽說我是天上的喜神下凡,專門帶給人喜氣和快樂。」卓巧靈大聲喊冤,無可奈何又遭到誤解。
陽年陽月陽日,端午佳節正午出生的她,命格屬於少見的陽女,性格就像太陽一般明亮開朗,笑口常開,滿溢溫暖氣息。
常自稱陽氣足的卓巧靈是真的陽氣旺盛,陽氣是平常人的好幾倍,從小到大運氣特好,常心想事成,活了十七年連一次感冒也沒得過,健康得令人眼紅。
原本家族中有人不樂見立女為嗣,提議從族中選一男丁繼承祖業,認為女孩終究要嫁人,承擔不起一族盛衰這重責大任。
但是一見未長牙的小女娃瞇起眼一笑,那些反對的長輩全軟化了,沉醉在她極具殺傷力的天真笑顏裡,破天荒的同意她成為卓家第二十七代的「除靈師」。
「可是我一點也不快樂,反而一肚子火氣,尤其是看到愛車被不懂事的小鬼糟蹋,我的心情非常非常的不悅。」歐陽命的瞳眸黑得晶亮,冷冷地瞪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
「什麼叫不懂事的小鬼,你才是幼稚鬼,哪有大人會連用兩個非常來加重語氣,車子髒了,洗乾淨不就得了,何況在這種天氣根本用不著洗,雨水會替你刷洗得乾乾淨淨,不會有半點痕跡存在。」
莫名其妙的傢伙,一點點小事也龜毛到要下車找人理論,他不是吃飽太閒,便是天生難搞,專找碴!
「你是說我該自認倒霉,把你的惡行視為平常,據理力爭反倒是我的過失,不該為一丁點小事追究不休?」他冷著聲,表情慍怒。
「我哪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認為沒必要小題大做嘛!大不了我把泥巴擦掉。」一個男人這麼小鼻子小眼睛,難怪一臉倒霉相。
他一走近,卓巧靈便感受到他的氣場很弱,陽氣明顯不足,兩眉間烏氣甚濃,小有病容,是容易聚陰的特殊體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