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曉三
「弘諒之事朕既然囑托於你,便知道你會有分寸,現在朕在意的是你何時娶親?」他可不容他再拖延。
「皇上國事繁忙,就不需要再為臣弟掛心。」
「你叫朕如何能不掛心?仙逝的父皇母后定是跟朕一樣日夜盼望著你娶妻生子,若不能讓你娶位才德兼備的王妃,他日在九泉之下朕有何顏面謁見他們?」
「待臣弟覓得心儀女子,自會向皇上稟報。」
同樣的說詞趙元極已經聽了好些年,因此道:「裴丞相之女容貌出眾,早已過了論及婚嫁之年卻依然待字閨中,對你可說是癡心一片。況且裴丞相也曾多次主動向朕提起結親一事,加上他是太子的親舅,若能親上加親,自是再好不過。」
趙元琮不否認裴丞相之女確實是少見的天香國色,只是貴為王爺的他,身邊絕色又何曾少過?單憑容貌,仍不足以讓他動心。
「裴丞相秉性敦厚,忠君愛國,你若能與其女結親,於你將來定有莫大的助益。」
當朝丞相的為人趙元琮雖然認同,卻不以為這跟結親之事能混為一談,「裴丞相愛女心切固然可掬,但婚姻大事不容勉強。」
趙元極又何嘗聽不出他的婉轉拒絕,就是因為知道勉強不來這唯一的胞弟,才會讓他的親事延宕至今遲遲沒有著落。
「或者,若是你對裴丞相之女不滿意,朕也可為你遴選其他大家閨秀,相信滿朝文武的閨女定能有你中意之人。」
「臣弟謝過皇上,但婚事就請皇上無須再掛心。」
趙元極一聽,終於心急得按捺不住,「那……就算不是大家閨秀,只要是你屬意結親的對象,朕也可以為你做主。」大不了封對方為郡主,或者要哪個王公大臣收為義女,也就不牴觸祖宗規矩了。
居然能讓一國之君說出這樣的話,趙元琮不難理解兄長真的是急壞了,只可惜他目前確實心無所屬。
「若是皇上沒其他的事情要交代,臣弟就先告退了。」
「元琮……」
不待兄長再往下說,趙元琮已作揖告退。
在御書房外守候的徐年一見主子出來,立刻等不及地追問:「皇上決定懲治三王爺了?」他以為主子此番前來面聖就是為了將三王爺定罪,畢竟就算不提昨夜行刺之事,單憑目前搜集的罪證要抓人亦綽綽有餘。
「尚且不急,先隨我到大牢。」趙元琮回道。
雖然一直以來三皇兄野心勃勃,但自己對他的瞭解仍有不足,總覺得其中還有疏漏,因此決定暫且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
徐年即使不解主子的盤算,可相信主子自有道理,便不再追問。
因在大牢裡訊問昨夜的刺客許久,趙元琮回到府裡已過未時,原本打算稍作休息,總管卻在這時前來向他請示。
「啟稟王爺。」
「何事?」
「關於王爺帶回來的公公,不知是否另有安排?」
原來,早上總管也對雅言囂張的態度感到不可思議,但卻不見主子有責罰,因而暗忖其中或有緣由。
記起這事的趙元琮問:「他現在人在何處?」
「暫時安排他在練功房裡打掃。」
趙元琮點頭,同意這樣的安排,心想若是這小太監別有居心,應該待不了多久。
第2章(2)
見主子不再說話,總管忍不住又開口,「但是王爺……那位公公真是宮裡的太監嗎?」
「為何有此一問?」
「早先他曾向奴才詢問現世是何時,以及他所在何處。」這樣的問題讓他感到很納悶,這會才特意提出來。
聽到居然有人這麼問,趙元琮也頗感意外,「他如此詢問?結果呢?」
「奴才儘管納悶,還是據實以告,結果他的反應似乎大受打擊。」
「有這等事?」他挑起眉。
「因為有些不尋常,所以奴才才想稟告王爺一聲。」
的確是不尋常,總管離開後,趙元琮對雅言的身份更加存疑,尤其是「他」表現出來的種種言行舉止,確實不同一般。
不過,趙元琮自然不知道,雅言之所以大受打擊,發現自己並不是誤闖古裝片了,而是穿越時空,回到了古代。
一整個上午待在練功房裡,仍無法置信這擺在眼前的事實。根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吧?實在太扯了!
對於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地方,本來她還期望從那個中年男人口中問出個所以然來,但得到的回答卻只讓她更加困惑,因為她來到一個她完全不曾在書上讀到過的朝代,整個人不知今夕是何夕。
想到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掉落到千百年前,甚至可能根本就是未知的時空,想回去二十一世紀又毫無頭緒,雅言就覺得欲哭無淚。
她想起家中的爸媽和兄姊,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正為她的下落不明而擔憂?想到這裡,她心中更覺酸楚,即使平時總是埋怨他們,但畢竟是至親,此刻她是多麼想念他們呀!
然而沒人曉得,因為時空錯置的關係,在雅言離開二十一世紀的同時,關於她的一切已經消失在她父母兄姊,包括認識她的所有人的記憶裡。
換言之,對他們來說,徐雅言這個人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認知到自己獨自一人掉落在不知哪個時空的古代裡,雅言想著想著,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跟不安。
當趙元琮來到練功房時,看到的就是她一人拿著抹布背對門口,站在兵器架前發呆的樣子。
「在幹什麼?」
聽到聲音的雅言心一驚,回過頭來。
趙元琮也一愣,詫異於在對方臉上看見淚痕,一時心底不免有絲困惑。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小太監是真想家了還是在作戲?
看到一抹身影從門口進來,雅言直覺反應是立刻伸手拭去臉上的淚痕,不想讓人察覺她心底的脆弱。
趙元琮自怔愣中回神。本以為這小太監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如今見他哭泣,倒是全然沒了之前的目中無人。當下燃起一股好奇,他關懷地問:「在哭什麼?」
「誰哭了?是眼睛裡跑進沙子。」
以前看連續劇的時候,她總覺得這句台詞很瞎,哭就哭,幹麼不承認?如今自己也脫口說出來,才終於明白這是個掩飾內心脆弱跟恐懼的好藉口。
見她又恢復了口無遮攔的態度,趙元琮微一蹙眉。要不是親眼所見,他或許會以為方才對方眼中那一剎那的脆弱是他的錯覺。
如果不是還對這人的身份存疑,他會承認他勇氣可嘉,普天之下膽敢用這種態度對他的,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就連皇上也因為寵愛他而從未對他說過一句重話。
六百多度的近視沒有戴眼鏡,雖不至於影響雅言的日常行動,但她對於趙元琮臉上的細微神情卻無從察覺,自然不知道此刻他已沉下臉來。
就算對這小太監大膽的言行感到興味,卻不表示他會容忍對方的無禮,更何況自己此刻已表現不悅,他竟還沒有半點畏懼?
因此,他故意說:「看來你是當真不怕死。」
她不明白他何以突然說這話,「什麼意思?」
見雅言竟還直接追問,他再度佩服起這小太監的勇氣,於是決定進一步試探,「明日卯時,你在此候著。」
「為什麼?」講話能不能別這麼跳躍,有點邏輯行嗎?她可是聽得一頭霧水。
還有,卯時是幾點呀?
「到時你自會知道。」
見對方一臉呆愣,他不由得抿唇輕笑。撇開身份可疑不談,他倒也不否認留這樣一個奴才在身邊,確實很新鮮。
由於北方天候寒冷,因此早起對習慣賴床的雅言來說,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更別提是趙元琮規定卯時,她勢必清晨五點之前就得醒來。
所以,當趙元琮跟徐年來到練功房時卻不見她的身影,意外之餘也隨即喚人去查探。
從雅言被人從被窩裡喚醒,再匆匆來到練功房,這一來一往已近兩刻鐘的時間過去,睡意正濃的她不明白到底有什麼事這麼急,非要一大早天都還沒亮,就硬把她挖起來受罪?
趙元琮原以為會看到小太監一臉緊張心虛的神情,怎知竟在對方臉上捕捉到惺忪的睡意,遂不悅道:「你至今才起床?」從來沒有人膽敢將他的命令視為無物。
「有什麼事嗎?」
「大膽!」對於雅言無禮的態度,徐年始終無法釋懷,區區一名太監竟敢屢次放肆,對王爺不敬。
已經聽煩這句話的雅言,忍不住問他:「你都不讀書的嗎?」
不單是徐年,就連趙元琮也是一愣,不能理解其言下之意。
「除了『大膽』就沒有別句話好說?」
「你……」
這頗有意思的問話讓趙元琮不禁挑眉,尤其是看到向來一板一眼的徐年被這小太監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更順勢軟化了他原本也要惱火的情緒,轉而將注意力放回喚雅言前來的目的。
「一旁先候著。」他打算伺機再試探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