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安琪
意思就是:這絕非他的意願,唯有使用強權,方能使他屈服。
這樣還不發火?段子詒訝異之餘,不免也有些惱火。
怎麼?這人真是木頭人,沒有情緒的嗎?
不過他段子詒定力很夠,要惱怒不形於色,他也辦得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是嗎?太好了,那我就等著了。」段子詒瞇眼笑了。
他就等著瞧,看這個頑強的石頭大夫,會不會甘心臣服。
***
鄭敏之端著一隻托盤,上頭放著剛熬好的湯藥,沉著清逸的俊臉,走在通往段子詒寢居的長廊上。
先前熬好了湯藥,這會兒趁熱,他就親自端來給對方。
想到那人還要求他得親自餵藥,他便氣得想抓把巴豆扔進藥壺裡,好讓對方拉個痛快。
看他跑一整日茅廁,那景象,鐵定有趣!
只可惜,他的醫德,不允許他在湯藥裡動手腳;而他為人臣子的身份,又由不得他拒絕對方的命令,只能很委屈、很窩囊地,為高貴的三皇子親奉湯藥。
興許其它人,可能會將這份工作視為一大榮耀,但他可一點也不。
他生性淡泊,不重名利,若非父親堅持,他是決計不可能入宮為醫的。
想起父親,鄭敏之心頭就籠罩一片烏雲,但他強逼自己將之揮去。
現下最重要的,就是段子詒的傷。
只要治好了他的傷,自己便能返回宮中、回到醫館,繼續撰寫醫書。
「麻煩你,我替三殿下送藥。」來到段子詒房門前,鄭敏之朝守門的護衛輕輕點頭。
「鄭太醫請進。」護衛們早已認得他,也對他相當禮遇。
畢竟,三皇子的腿究竟能不能好,就端看他了。
走進護衛們幫忙打開的房門,鄭敏之一眼就瞧見高臥著的段子詒,以及如同黏膠般,圍在他身旁的兩三名美婢。
見他端著藥來,段子詒立刻心情大好地揮揮手,打發幾名美婢。「行了!這兒有鄭太醫便行,妳們先下去吧。」
有他便行?段子詒真以為他是專職伺候他的傭人嗎?
鄭敏之有氣無處發,只能隱忍。「三殿下,請趁熱喝藥吧。」他將湯藥擱在段子詒面前,不冷不熱地道。
「有勞鄭太醫餵我喝。」段子詒舒適地躺著,連根手指也懶得動,雙眼微瞇,好似快睡著了似的,懶散舒服得教人想狠狠揍他一拳。
「您傷的……是腳!」鄭敏之冷冷提醒。
意思就是:既沒傷到手,那就自個兒端著喝吧!
「真不巧,我的手,方才也扭著了。」段子詒裝模作樣地捧著手,一副疼到不行的樣子。
「是嗎?我正好有帶些針灸工具,可以立即為您針灸止疼。」說完,鄭敏之已利落地取出懷中的針灸包打開,還刻意拿出最長、最尖的一根針。
「不!不用了、不用了!我喝些湯藥就行了。反正都是補骨的湯藥嘛,醫手醫腿都一樣。」段子詒一瞧見那根又長又尖銳的針,就頭皮發麻,忙不迭擺手拒絕。
鄭敏之一看那只正常揮動的利落大手,就知道它絕對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那隻手的主人。
「那麼,微臣想三殿下,應當能自己服用湯藥才是。」鄭敏之收起布包,將湯藥推到他面前。
「唉!」段子詒鬱悶地看著他,怨歎著怎麼會有如此冷血無情的人,竟忍心拒絕他……只不過餵他喝碗湯藥,難道會害他斷了手嗎?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向披靡的魅力,竟然踢到了鐵板。
打小開始,只要他的俊臉露出無辜可憐的表情,無論男女,即便再冷硬的鐵石心腸,也莫不化成一攤軟泥、任他揉捏。
而這書獃神醫,竟對他惹人憐愛的俊美臉龐,無動無衷——
難不成他的心,比那些鐵石心腸的人還要冰冷剛硬?
見他皺眉噘唇,一副要不到糖孩子似的失望面孔,鄭敏之一時好笑,差點笑出聲來;她急忙以手握拳,假裝輕咳,試圖擋住微微上揚的嘴角。
待段子詒愁眉苦臉,又唉聲歎氣地喝完了藥後,鄭敏之才替他檢查傷處。
「請三殿下撩起衣袍。」他提著固定放置在段子詒房中的藥箱,走上前。
「又要檢查?不是才檢查過?」尊貴的三皇子開始鬧脾氣,不肯配合了。
鄭敏之不慍不火地道:「那已是昨日的事了。傷處需每日檢視,方能避免突然惡化;相信三殿下也不希望,將來這條腿不能行走……」
「會突然惡化嗎?」段子詒緊張起來。
「如果三殿下一直不肯配合,或許有可能會突然潰爛或壞死,那就不得不把那隻腳切斷——」鄭敏之存心嚇嚇他。
段子詒真的被嚇壞了。「如果我的腿變成那樣,我一定把你這庸醫,打入天牢治罪!」
「但那也是因為三殿下您不肯配合醫治,不是嗎?」
鄭敏之的一句反問,竟讓段子詒啞口無言。
「罷了。你要看便看吧!」他嘟嘟囔囔,心不甘情不願地,撩起袍子的下襬,露出修長的大腿。
那天被鄭敏之剪了褲子後,他就索性不再穿,只穿著裡褲,外罩長袍。
反正他既不出門,也無客人來訪,而且大夫同是個男的,就算光著身子也無妨吧?
即使受了傷,他矯健的大腿依然肌肉緊實、充滿力與美的線條,勾勒出完美的腿形,乃為難得一見的男子美腿。
瞧見那雙光溜溜的長腿,鄭敏之略微一愣,面頰臊紅,不過很快地恢復鎮定。
身為醫者,患者的身體,他也瞧過不少。
雖然因不曾見過如此年輕健美的身軀,頓覺有些窘迫,不過他明白,自己此時應當注意的,是患者的傷,而不是他的腿。
鄭敏之壓抑著面頰的灼熱感,將注意力拉回對方的傷處。
第2章(2)
段子詒斜倚在羅漢椅上,懶洋洋地斜睨著鄭敏之。
為了不把自己的傷腿「搞砸」,他已暫時放棄找對方的麻煩。
或許是心境的轉變,使得注意力也跟著轉變,他開始察覺到一些以往沒有察覺到的事,譬如:鄭敏之這個人。
因為瞧他不順眼,之前他又只顧著找對方的碴,從沒細瞧過他這個人,只知鄭敏之清秀得像個娘兒們。
今日再仔細一看,他才發現——
他何止清秀得像女人?他簡直比女人還要美!
因為居高臨下,他可以清楚瞧見,鄭敏之低垂眼簾時,羽睫有多麼濃密纖長;一根挺秀的鼻管,使他看來更加有女人味;而大小適中的粉嫩唇瓣,則像抹了胭脂似的,鮮艷欲滴,教段子詒瞧得呼吸急促。
一個大男人,竟有雙這麼紅的唇,難怪看起來像個女人。
還有他的皮膚——別說他沒見過哪個男人,有這麼白嫩無瑕的雪膚,即便是女人,也難得瞧上幾回。
嘖嘖,這樣的條件,若是個女人,鐵定是個讓人為之傾倒的大美人,可卻偏偏生為男兒身,這可是上天存心捉弄?
「微臣失禮了。」鄭敏之略微起身,換個角度,檢視段子詒傷處的內側。
因為是大腿的內側部分,他勢必得更加貼近對方。
而鄭敏之一靠近,段子詒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襲來。
那香氣有別於一般女人,塗抹於身上的胭脂花粉味,像是混合了草藥與花香,極為特別,但是很好聞,使他想起開滿茂密繁花的午後草原。
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氣,貪婪地吸進更多。
這時,鄭敏之低下頭察看夾板的固定是否鬆動,不經意露出了上方一截欺霜賽雪的白皙肌膚。
那美麗的頸子白皙修長,竟讓段子詒有種衝動,想扒光對方的衣衫,瞧瞧那底下的身子,是不是也那麼雪白無瑕……
段子詒目不轉睛地盯著,直到想嚥唾沫,卻感到困難時,才發現自己瞧得太過專注,甚至忘了呼吸。
他渾身僵硬,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體內燃起一把莫名的火。
那當然不是肝火,也不是怒火,而是發自心靈深處,自然而然的渴求。
他覺得很驚訝,因為以往這種火焰,是只有在瞧見極為誘人的美女時,才會產生的,而鄭敏之根本不是女人!
難不成他是久臥病榻,不良於行,以至於飢不擇食,連個大男人也打算吞吃入腹?!
這想法駭著了他,讓他幾乎想立即找個女人來滅火。
只可惜,他的腿有傷,短時間內只能「想」,不能「行」……
段子詒急急別開頭,端起矮几上的茶杯,一口飲下;因為不過癮,他索性端起茶海,直接就口大喝。
一方面用以澆熄火苗,另一方面則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別太受鄭敏之的影響。
鄭敏之有些奇怪地,看著段子詒狂飲香茗。
據他所知,這位三皇子所喝的,可不是一般的清茶,而是頂極的君山銀針。
好茶應是要小口啜飲、細細品茗,怎會像飢渴的水牛一般,大口牛飲?
他微歪著頭,思忖了會兒,開始推測導致他這現象的原因。「三殿下,您是否覺得頭暈腦脹、口乾舌燥?」
「是有點。」灌完了整壺茗茶,段子詒放下茶海,略微煩躁地直接以長袖,抹去嘴角的茶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