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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季巧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深吸口氣,她抹去淚,堅定道:「我嫁,嫁林均文。」

    二夫人大喜,可未及欣悅出言,就讓倏地竄出簾後的身影嚇住了。

    「溦姐,你別辜負銘哥哥!」

    紀湘慘白著臉,跑到姐姐面前,緊緊拽著她的衣袖。

    她與鐵銘勳一同回紀府,他去拜會長輩,她則回閨房取點東西,本想直接離府,可想到他仍在大廳,就想過來跟他會合一起回茶莊,沒想到會聽見二娘和姐姐的話。

    她又慌又急,但仍忍耐著,直到姐姐答應了,她控制不住自己雙腿,魯莽地衝了出來。

    「他做茶莊也是為了你們的將來,在曾家過得再好又如何?他始終不姓曾啊!」

    「為我們的將來?你竟然幫他說話?」紀溦冷笑。「怎麼?少了我,憑你這樣跟他朝夕相處的,最後還不是便宜了你?我看你心裡根本就很高興。」

    「他難過了,我高興什麼?」紀湘氣喊,想到鐵銘勳將得承受被背叛的苦,她的心有窒息一樣的刺痛。「溦姐,你聽我說,不要遠嫁,那個林家真有這麼好的話,何以千里迢迢地招親?那個人都過而立之年了才娶妻,不是很怪嗎?這當中肯定有詐!再說,遠嫁沒有好處的,沒有娘家照應,你出事情了怎麼辦?」

    「你個丫頭懂什麼?我是你姐的生母,難不成會害她?」二夫人怒氣沖沖。

    「溦兒,別聽她胡說八道,娘只會為你安排最好的前途,京城還有你三舅舅在,這還不是照應嗎?」

    「溦姐,別答應,你會後悔的,銘哥哥才是會好好照顧你的人啊!你為什麼要放棄他?你明知他愛你,就會讓你吃苦!」

    「出去!」

    二夫人不允許她再說下去,強把她拉走,再關起廳門。

    紀湘使盡力氣拍打大門,不斷喊著姐姐的名字。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夏蟬鳴叫。

    第5章()

    「你識辨形、知辨味,唯一不懂烹茗之術。」

    沉聲說畢,鐵銘勳走到火盆前,將柴火燒得沸騰的水壺擱下。

    「龍井是綠茶類,以採摘嫩葉或茶芽為多,因此不宜用太高的水溫沖泡。還有,切忌長時間浸泡,否則苦澀味重;如沖法得宜,則茶湯碧綠,茶味清香,味鮮清甜。」他詳盡解說,殘留於嘴裡的龍井雖略嫌苦澀,仍讓他會心微笑。

    茶莊打烊後,紀湘方自紀府回來,看見他在鋪面烹茶,便上前給他弄了壺龍井,可惜她並不善於沖泡之術,壞了一壺龍井。

    她受教地點點頭,重新執起《茶經》,纖指翻開書頁,視線經過了茶之源、之具、之造、之器,最後來到之煮這章,明眸就此停駐。

    瞥見她露出袖子的皓腕,他皺眉,視線牢牢盯著上頭那道紅痕。

    「還疼嗎?」

    剛剛她燒水被燙了,紅了手腕,也紅了眼眶,教他瞧了心也悶悶的。

    「不疼。」她微笑搖頭,儘管還早感到灼痛,但因為他臉上滿滿的疼惜,再疼也變得淡薄了。

    「還是去郎山那兒看看吧,要些膏藥回來。」說著,他撫上她的手,垂目端倪著她的傷痕。

    受他眷顧,她又不禁恍惚起來,想起二娘和溦姐的背棄,她難過著,心有亂哄哄的著急。

    該把事情說出來嗎?她掙扎著,多麼後悔聽見了二娘的安排,怎麼辦才好?

    「怎麼又發呆?」鐵銘勳放下她的手,在她眼前晃動大掌,笑容俊逸。「明天讓嬤嬤守著鋪子,我和你去趟藥鋪。」

    「不用啦,我又不疼。」她搖首,害怕麻煩他。

    「要,一定要。」他有些霸道,睇望她嬌美的臉,又放輕了嗓子,道:「湘湘,我兩個月後會去一趟雲南,到時我會請絲綢莊的小廝過來守著鋪子,我不在,你得好好照顧自己,哪兒不舒服了,就去藥鋪,懂嗎?」

    「你又去茶園?」

    「顏老爺想要雲南普洱,我得過去看看,真是好貨色的話,就簽合同了。」

    客人要求,他必定盡量滿足。

    他為茶莊耗盡心血,她怎能在這種時候打擊他?

    「好,你安心去,我會照顧自己的。」

    她笑著應承他,同時,也決心把所有心事牢牢藏起,讓他專心做好事業。

    溦姐跟林家的婚事尚未定局,她找機會回頭再勸,畢竟他們情投意合,姐姐怎會真的捨棄銘哥哥?不過是一時受二娘迷惑罷了,只要人未嫁,便不是定局——

    茶莊開張後,鐵銘勳更是無暇去探望紀溦,也因二夫人也予他承諾,他就安心忙事業,想著只要忙過來,最遲在今年歲晚便可迎娶佳人,也無須頻繁過府探視。

    直至一些流言傳至耳邊,傳說京師頗具勢力的林氏給紀家大千金下了聘,他這才知道要拋下手上的工作。

    當他踏進紀府,看到一臉愧色的紀老爺,並由他口中親自道出「溦兒已另定婚配」時,他仍不能接受紀溦即將改嫁他人的事實。

    這樣的消息使他錯愕,更教他憤怒,但他能說什麼?紀家對他承諾的本是口頭之約,誰會認真在意這種微不足道的約定?

    紀家退婚的原因已經很明顯了,他出身小康,怎敵京城的富貴人家?沒有任何人抗拒得了財富,誰不想要榮華富貴?

    有了鮮明的認知,他縱有萬分憤怒與不甘,更多的是無奈,因為就算他拼盡了所有力量,也鬥不過那最醜陋的人性,敵不過人心之貪念。

    「我要見溦兒。」道出最後的請求,縱然明瞭一切已成定局,他仍要見紀溦一面。

    不想毀掉所有的情分,紀老爺最終還是點頭,讓他跟紀溦就行最後的會面。

    儘管心中有愧,但紀老爺仍選擇讓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畢竟他的二夫人說得沒錯,愛紀溦、為紀溦著想的話,就不該讓她跟著鐵銘勳吃苦,天下父母皆想護著自個兒的親孩兒,對鐵銘勳的食言毀約,他也是逼不得已啊……

    終於盼到了鐵銘勳的到來,然而,紀溦卻沒了以前的滿心歡喜,此時她只有滿腔的怨與心疼,怨他的不聞不問,心疼自己最終無法與他相守一生。

    俏容美艷如昔,唯獨笑意盡褪,徒留滿眼哀怨。

    看到這樣教人生憐的紀溦,鐵銘勳本來憤懣不平的心瞬間變得虛弱,不忍也不能苛責她,他知道是自己給不起紀家想的,怎能怨得了她?

    「溦兒,我祝你幸福。」壓下所有令人難受的情緒,他不願在她面前彰顯心底的不捨,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衷心祝福她今後一切順利。

    紀溦被他淡漠的臉色狠狠擰痛了心房。就算是她自己許給了林家,他也不該說這樣的話,不該如此平靜接受,若是他真愛她的話,他不該沒有一絲痛苦難過,還能祝福她!

    他這段時間的忽略教她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忘了她的存在,他的祝福之言聽在她耳朵裡變成虛情假意,往日積累下來的感情已冷,此刻,她對他只有怨。

    「那我也祝福你跟湘湘兩人幸福。」她容色冷冽,故作抑鬱道。

    「什麼意思?」輕皺起眉,鐵銘勳聽出她語中隱然的苦澀,「溦兒,你誤會什麼了?」走近她,他急切地問。即使他倆無緣結縭,他也不願她對自己有絲毫的誤會,更不願彼此的回憶裡存在任何污點。

    「誤會?你跟湘湘每日相伴,有沒有想過我?我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紀溦驀然出現的眼淚令他心揪,不顧一切地將她擁入懷裡,他急迫解釋。「溦兒,你知道我一直視湘湘作妹子,我怎麼可能跟她有那種關係?這些日子我的確與她朝夕相伴,但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沒有忘掉你,絕對沒有,今後你我就算不再相會,我也會將你寄在心上。」

    束縛似的懷抱令她心酸,他的言詞句句皆是真切情意,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感情,她終於止住了傷感。

    可一思及紀湘,她又是極度嫉妒。即使她相信他不曾對紀湘動心,可世間之事本就難以預料,她期待了三年的幸福都可以瞬間破滅,還有什麼不能發生?她嫁去京城後,紀湘有太多優勢和機會——

    她得不到的,紀湘憑什麼撿便宜?就算她負了鐵銘勳,她也不會把他拱手讓人!

    「你只視湘湘作妹子,但你可知她心裡怎麼想?」抬起淚眸,紀溦幽怨道:「你知道嗎?其實湘湘很喜歡你,她……喜歡你很久了。」

    鐵銘勳錯愕不已。

    看出他眼底流露的不信,她黯下眼,逼出了哽咽。「林家下聘當晚,湘湘她親自前來對我說的,我知道爹虧欠了大娘和湘湘太多,加上湘湘對你有情,我掙扎了好久,最終決定答應林家的親事。銘勳,請你要好好對待湘湘,別辜負了我的退讓。」軟聲懇求,她楚楚可憐的小臉透出了委屈,心底卻是一片詭譎。

    「你是為了湘湘而退讓?」瞪大驚愕的眸子,鐵銘勳一方面為紀湘對自己的感情而震驚,另一方面為紀溦的輕易退讓而氣惱。「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退讓?我只當她是妹妹而已,為什麼你要為了她放棄我?」雙手握著她單薄的肩膀,他激動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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