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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季巧

    她輕輕一個「懂」字,直教鐵銘勳欣慰不已,他玩笑道:「哪天茶莊做不住了,我還是能回絲綢莊去,大哥說了會給我留這後路,我且放膽去經營家業吧,你說是不?」

    「你懂那麼多,當然可成。」她微微一笑,美眸如星。「可是,我知道你會成功的,鐵家茶莊會重新在你手裡,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

    她篤定的口吻道出了他此生最大抱負,注視這雙明亮烏眸,他切切振奮,內心激動。

    為了自己的願望,也為了她的期望,他會讓鐵家的招牌重現洛陽,長存於世。

    其後,他們進入裡間,走到了鋪子的後庭,仔細巡視過這四合房的格局,兩人皆覺稱心。

    「這裡做茶莊的營生,甚恰當。」逛了一圈子,照她觀察所得,這裡的房間不多,可間間偌大,很合適用以茶莊這種需要大量囤貨的營生。

    他勾動唇角,知她細心,接著就跟她商榷區分房間作不同用處,談到寢室,她心房揪著一陣絞痛,險些撐不起堆滿臉的燦笑。

    今夜寢室,明年新房。當他迎娶了激柿,她便真真嫁入鐵家門。

    想像姐姐披上嫁衣,與他執手一生的幸福,她多麼羨慕那個遙不可及的位置。

    這份愚妄,植根似地斷不去,待他立業成家後,她該如何自處?

    「湘湘,辟了這兩邊土,如何?」

    壓下遙念,她循聲望向後門這兩旁空曠之處,扭頭問:「你想種茶葉?」

    「這倒是個好主意。」他撫掌一曬。「我原想給你種梔子花,這麼想來,我也能試著種茶葉,至於你的梔子花……你想種在左或右?」

    想不到他會有此教人歡喜的意念,更事先徵求她的意願,她受寵若驚地問:「你……你會讓我來這兒嗎?像在絲綢莊那樣,天天來也成嗎?」

    「當然。」只要她快活,他樂於讓茶莊成為她第三個家。

    得他允諾,她的心平靜下來。

    興興頭頭的,他一一說知以後規劃茶莊的所有步驟,她靜靜諦聽,暗自有了主張。

    三天後,鐵銘勳與許忠簽立兩張合同,各收一紙為照後,他聘用城中著名工匠,展開了佈置鋪子的工程。

    茶莊尚興土木,他已命良匠打造好招牌,等著順利竣工,他就遷入茶莊,正式離開絲綢莊。

    在此忙碌期間,紀湘卻不見蹤影,他起先無暇理會,半個月過去了,曾夫人遣僕過府關切,得到她足不出戶的消息,大夥兒正感奇怪,他已迫不及待,硬是抽閒前往紀府探望。

    踏入紀府,紀溦晏晏出迎,伊人絕艷,他對她鍾愛如昔,只是更為惦著那個音問杏然、會跑會跳的開朗女子。

    「聽說湘湘進來都待在家裡,不出外?」輕握紀溦玉手,他與她身旁小心攙扶的丫鬟,同護她至亭台。

    「她越來越乖,許是年齡到了,知道閨秀之儀。」她鳳眸笑意盎然,眼底卻閃過一抹冷光。他們還沒坐下呢,他就等不及要關心紀湘了?這已非他首回於二人獨處時分仍提及她,她對此早生嫌隙。

    勾起俏笑,她軟聲道:「銘勳,你人脈廣,可認識什麼好人家?我只有這個妹妹呀,多想她能像我一樣早覓知心良人。」

    她的護幼之心教鐵銘勳動容,哪知道她這是將妹妹趕離他身後。

    「好人家……」他沉吟片晌,俊目煥出了深笑。「絲綢莊有位貴客,與湘湘有過一面之緣。」而且那位貴客,還屢屢問起湘湘。

    紀溦挑起柳眉,聽他娓娓道來蘇州嚴二少的事,原來這位貴少爺於月前已達成父命,歸家再途經洛陽時,又讓曾元晟盛情款待,現在人仍於絲綢莊作客。

    末了,他們決定先別驚動父母,由他領嚴奕出外秋遊,她再攜紀湘坐轎而至,給他們安排相識的機緣。

    被蒙在鼓裡的紀湘,一大早受向來生疏的姐姐力邀遊玩山林,雖是驚訝,但也放下手邊要事,隨她上轎出門,直到看見那抹魂牽夢縈的身影,她眉眸綻喜,才剛高興起來,旋即便凝住了唇畔笑痕。

    再見鐵銘勳身旁的男子,她看向笑得極其嫵媚的姐姐,一顆熾熱的心,筆直地沉下去。

    難怪姐姐有這等興致。

    心知肚明眼前在唱哪門子戲,她不想參與,但礙於銘哥哥的面子,也得與之暢遊郊原。

    後來紀溦承不住久立長步,他們只好登上鐵銘勳預備的馬車往南門茶樓去,她羞澀致歉,兩個大男人頻言無礙,只有紀湘默默無言。

    草草結束秋遊又如何?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行四人來到茶樓品茗聊天,窗外颯颯起舞的陰涼秋風直拂室內,吹不散紀湘滿腔愁緒,她聽著充斥滿室的如浪笑語,洩不出心頭鬱結,只能耐心熬過酷刑般的時刻。

    她過分沉默,已引起所有人的關注,鐵銘勳本欲逗她笑,被紀溦挽袖阻止。

    向他打眼色,她示意該讓貴客主動關懷湘湘才是。

    第3章(2)

    「二小姐對西洋玩意兒有興趣嗎?」嚴奕溫文啟齒,欣然接受他們的推波助瀾。

    被指名了,紀湘不得不抬臉,平聲回道:「我不懂那些東西。」

    她淡然相對,嚴奕笑笑,並不放棄與她攀談。「不懂沒關係,洋人的玩意兒大多有趣極了,下回給你帶件懷表,小小一枚掛在脖子上,好看又實用。」

    「無功不受祿,請嚴二少別費心了。」

    鐵銘勳皺了皺眉,為她率直得近乎無禮的態度感到不妥,就算她對嚴奕沒意思,也該禮貌講些虛應話,而非如此直截了當地拒絕,教人受窘。

    他細微的臉色變化,真真切切地被紀湘盡收眼底,她咬緊顫抖起來的唇瓣,發覺姐姐這一路想盡辦法,把她跟嚴奕湊成一對的熱心嘴臉,都不及他一個皺眉教人心傷。

    不是才說好將保留一塊土壤,栽種她所喜愛的花卉?怎地一下就想把她扔給別人?

    他心裡沒有她,她居然還敢妄想自己如同那一席地,到底能佔他心上……好傻,她怎地這樣傻?從一開始,他想娶的人就不是她。

    「我想回去了,失陪。」斂下眸,她不待他們反應,頭也不回地迅速下樓。

    自知無禮仍執意離開,她只怕再待下去,自己會按捺不住會哭。

    愛他,卻不能告訴他,她無法承受難以預料的後果,深怕自己連跟在他身後,偷偷癡纏他的機會也失去……她把這份濃烈的愛戀藏在心坎的最深處,不敢奢求更多,可他卻以這種方式推開她,教她情何以堪?

    留下來的三人不禁詫異,也有些尷尬,紀湘表現得太明顯了。

    「湘湘素性活躍,比較喜愛往外走動,她剛剛應當是悶著了,請嚴二少別介懷。」紀溦爭先出面說明,盡她長姐之責,收拾妹妹遺下的爛攤子。

    「沒事,難得有她這般率性子。」嚴奕不見窘色,爾雅微笑,他見慣了忸忸怩怩的女子,因此格外欣賞她,毫不在乎她不領好意。

    上回初見紀湘,他就被她爛漫之貌攫奪了注意,匆匆別後,他念茲在茲,今日能夠再回佳人,他已心滿意足。

    時近晌午,嚴奕想獨行南門市集,鐵銘勳則扶紀溦登車回府。

    「你說湘湘是否不喜歡嚴二少?我看她剛才那樣子……」

    馬車駢馳,紀溦看著身旁的男人,故作憂愁地蹙眉,心底全無一絲不安。這主意是她出的,卻是鐵銘勳親自把嚴奕帶到紀湘跟前,試問,有誰受得了意中人這般對待自己——

    我去二小姐那邊,看見她連日來都在讀書,我聽邱嬤嬤說,二小姐這陣子很愛喝茶,每天都吩咐她去買不同茶葉回來,還要求每樣茶葉都必須買齊上、中、下等的貨色,邱嬤嬤說她都買煩了。

    回想丫鬟幫她打聽回來的話,她內心就有灼灼酸意。

    本初,她還不解妹妹何以把自己禁足,再三叫丫鬟去窺探,方知她日日手不釋卷的,是《茶經》。

    所有困惑瞬間如煙散去,難怪野丫頭都不野了,原來是躲起來研究茶葉,個中動機及意圖,一目瞭然。

    她還是不肯死心。

    這個不要臉的丫頭,鎮日跑去曾家纏著鐵銘勳還不夠嗎?現在不是想藉著學成茗茶這門學問,好讓她能掛著「幫忙」的名義走進茶莊,繼而纏他一輩子?

    荒唐!她不會讓她得逞的!

    紀湘對她而言,是個威脅,鐵銘勳與之相熟十載,對紀湘事事關照,他們之間的情誼有目共睹,所以她怕,好怕他這副兄長的模樣遲早會變移……

    她不能像紀湘那樣時時跟在他身後,即使她雙腳跑得動,也絕不做出那種丟人的纏擾,眼下既是攔不住她的步伐,那她只能暗中間阻,破壞她的計劃、打碎她的妄念……

    「湘湘真不喜歡,就別勉強了,何況嚴二少並無不快,以後別在她面前提這事兒。」鐵銘勳只掛心那丫頭可真著惱了?

    「你說的是,湘湘開心就好。」紀溦柔順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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