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維倪
「休息?」尹蔚藍在床邊坐下,輕撫她頸邊露出一角的繃帶,「是啊,是該好好休息了。」
「大哥?」她注意到他的失神,「大哥,我說的是你。」
「我?」
「你的傷勢不輕,怎麼不好好躺著?」
他輕擁她靠坐在床頭,「我也是剛剛起來。」
「不行。」蘇清妙醫者的執著立刻卯了上來,「這樣的傷,至少要臥床三天等傷口結疤。」
「三天?」尹蔚藍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深沉的聲音從上方飄下來,「原來正常人要躺上三天啊。」
他習武,身子強健,只躺了一天半,而她……
「大哥,你在說什麼?」
「清妙,你知道你昏迷了幾天嗎?」
「幾天?不是一夜?」蘇清妙暗叫不妙。怪不得頭暈得厲害,原來她睡了很久啊——怪不得大哥與師姐的臉色那麼臭。
尹蔚藍的手臂改纏上她的腰際,肩上的傷,他終是不敢觸碰。
「五天。」
「啊?」
「你高燒三日,昏迷五日。」
雖然知道自己傷得有些嚴重,但是親耳聽到,蘇清妙還是嚇了一跳。
這……這麼久?
他的聲音深沉中透著些許沙啞,「你說一般人要臥床三日,但自己卻昏迷五日不醒,你認為這說明什麼?」
「說明我比一般人……厲害?」
「咳!」尹蔚藍乾咳,手勁微微加緊,語氣透著危險,「你說什麼?我竟然沒聽清楚。當然,也可能是你的論斷有誤……」
「不可能!」她對自己的醫術有著絕對的自信。
「哦?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說明我身體比一般人虛弱……」蘇清妙認栽。
「親親娘子,為夫有沒有告訴過你,身體虛弱的人該怎麼做?比如不該腦門發熱地拿著利器在自己身上亂劃?」
「你現在說了……我以後不會啦!」她又不是有病,誰不怕疼啊!
「乖。」尹蔚藍低頭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蘇清妙偷覦了他一會,終於忍不住道:「大哥也答應過我的……」
尹蔚藍似乎僵了一下,隨即苦笑,「你還在乎嗎?」
「我當然在乎!」她知道這次的事傷他頗深,肉體的傷還是其次,最重的這是心裡的傷。想著,她不禁有些自責。自己當時全憑一股衝動、也沒想到那麼多、更沒想到會給他帶來這樣大的打擊。
她一直以為大哥是沒有弱點的,閒散的外表下是一顆縝密的心,似乎什麼事都能做到最好。沒想到,他唯一的弱點竟是她,
額頭被使勁點了一下,蘇清妙回神,見尹蔚藍已經脫鞋躺下。
「你若在乎,便該記取這教訓,再也不要胡思亂想。」
「我……」她一時語塞,只得悶悶地道……「我沒有。」
兩人肩上都有傷,所以只能仰臥,蘇清妙時不時側頭去看尹蔚藍,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他倆自幼相伴,向來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兄妹,到最後成為情人,較之尋常夫妻更多了知己的情份在裡面,在一起時自然得不分彼此,像這樣尷尬的時刻也當真罕見。
當她最後一次張口又放棄時,尹蔚藍卻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啊?蘇清妙嚇了一跳。她還以為他睡著了。
「我……我……」她鮮少有這樣混亂的時刻,「大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氣?」
大哥若是向她發火,她心裡還好受些,可偏他不言不語、不冷不熱,讓她抓不著頭緒,放不下心。
尹蔚藍的沉默讓她有些無措,好半晌,他才開口道。「你要聽真話?」
她歎息,「好吧,我換個問法,你有多氣我?」氣到後半輩子都要這樣不冷不熱地對待她了嗎?
他凝視她,深吸一口氣,然後一字一句道:「我恨不得根本不曾遇到你。」
心跳幾乎漏了一拍,她仰首,他的目光一片澄澈——不是氣話。
蘇清妙心頭隱隱抽痛,比肩膀上的傷還疼。
「如果不是曉劍山莊,你可能會過得更好。」
她搖頭,竟一時說不出話,只能死命搖頭。
如果那樣,她就要錯過他了!
如果她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都是遇見大哥的代價,再來一次,她亦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可是……我又自私的想,」尹蔚藍輕歎一聲,「那樣,你就不是我的湘兒了啊。」
他未低頭,卻準確地拭去她的淚珠。她不是個愛掉淚的人,幾乎每一次都是為他而掉。若他們不曾相遇,能換得她一世無憂、一世無淚,他願意,無論自己會多痛苦,他都願意。
前世的孽緣,今生的宿命。
「清妙,我記得你最愛聽我常哼的那小曲。」
她略微思索,然後「嗯」了一聲。
尹蔚藍並未再多問,只是與她掌心交握,「別忘了。」
蘇清妙忍著鼻頭的酸意,用力點了點頭,「嗯!」
「累了就睡吧,我在這。」他輕柔地為她掖了掖被子。
「大哥。」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只是動了動唇,可是尹蔚藍終是聽見了。
她說——
「對不起。」
他握緊她的柔荑,唇畔揚起滿足的笑容。
連姻緣,
與君相約共百年,
若誰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
尹蔚藍沒說的是,若真到那天,他絕對一刻都不會等。
第0章()
騙人!
蘇清妙瞪著空蕩蕩的床側。
「你再瞪,那裡也不會平空冒出一個尹蔚藍來。」鄔亦菲沒好氣地端了飯菜進屋。
「他又幹什麼去了?」分明說好在這守著她的,為什麼每次一醒來,他都不見人影?
「我怎麼知道?」鄔亦菲將飯菜擺好。
「師姐,」蘇清妙狐疑地望著她,隨即又覺得有些好笑,「在綏靖侯府,怎麼也輪不到你來送飯吧?」
「那要看受傷的是誰。」分明是關心的話語,不知為何,由鄔亦菲說來就很是高姿態。
蘇清妙失笑,在師姐的攙扶下起身,「堂哥、初霜他們如何了?」
「還在城郊的巷子裡住著,你那個侄女來瞧過你。」
她想了想,「堂哥應該無恙了。」
「你是大夫,你說無恙自然就是無恙。」鄔亦菲的動作是與表情不符的十足輕柔。
「師姐……」
「先吃粥。」
「噢。」
天底下蘇清妙最怕兩個人,一個是尹蔚藍,一個便是鄔亦菲。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啊。
「吃完了。」
「乖。」
「我可以問了嗎?」
「說。」鄔亦菲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師姐,你是和大哥串通瞞了我什麼嗎?」
鄔亦菲看她的眼神不再平淡無波,多了不屑。
「好了好了,我知道師姐你不屑與人合作,」蘇清妙連忙討好地笑,隨即又煩惱的道……「那就奇怪了,大哥最近到底在忙什麼……」
「他回曉劍山莊了。」
「咦?」她頓時吃驚,「你說什麼?」
唇畔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他回曉劍山莊了。」
蘇清妙猶在癡愣,「他怎麼突然……」自己回去了?
是出了什麼事嗎?是什麼事湛青解決不了,一定要他出面?
「師姐,出事了對不對?你快告訴我!」
「你給我冷靜!」鄔亦菲白了她一眼,懊惱地將她按回床上。「傷還沒好,不許亂動!」
「師姐,你快告訴我……」
「他能有什麼事?放眼武林誰敢惹曉劍山莊,誰敢打他尹大莊主的主意?有事的是你!」
「他的肩傷還沒好……」
「足夠他活蹦亂跳了。」
哎……師姐的形容讓她覺得大哥好像一條魚啊。
「師姐,你知道什麼,告訴我吧。」她可憐兮兮地望著眼前的美人師姐。
鄔亦菲瞟了她一眼,撇撇嘴,「我能知道什麼?我與他又不熟,不過……」
蘇清妙凝神。
「江湖上都在傳言,曉劍山莊要辦喜事。」
喜事?她擰眉,「我怎麼不知道?」
湛青有心儀的姑娘了?她才離開多久,未免進展得太快了吧。她疑心,又想也許是大哥還沒機會跟她說。
注意到鄔亦菲有些故作悠閒的神色,她試探道:「師姐,你還有什麼沒說?」
師姐是個不屑騙人的人,她的目光會閃爍,絕對是心裡有鬼。
半晌,鄔亦菲重重歎了口氣,「不是尹湛青。」
「不是湛青?」
那還有誰的婚事需要大哥親自籌辦?難道……
「二夫人要改嫁了嗎?」
「你想什麼呢?」鄔亦菲瞪她一眼,「什麼夫人的改嫁我需要為你操心嗎?」
為她?
「個念頭閃過腦海,蘇清妙心一沉。
「總不會……是大哥吧?」
「就是他!」
蘇清妙怔忡一刻,然後笑了,可隨即又一僵,皺眉陷入思索,最後,常笑的唇角終於抿了起來,一臉嚴肅。
鄔亦菲不禁有些擔心,「清妙,你沒事吧?」
大哭大鬧也好過這麼高深莫測啊。
半晌,蘇清妙才點頭道:「這件事很嚴重。」
鄔亦菲跟著點頭。是滿嚴重的。
「他又在打什麼主意?」竟然不跟她商量!
咦?鄔亦菲皺眉。
「不管做什麼,說好要跟我商量的。」大哥根本還在記恨這次的事情,故意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