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齊晏
未料,親生子女芮錦、芮瑜和芮晴竟在短短幾年間全部意外夭亡,她傷心欲絕,過度悲痛後心如死灰,便帶著貼身婢女秦玉蓉住進僻靜的後花園閣樓裡,選擇消沈避世。
當四個酷似芮晴的小女孩買進閣樓以後,漸漸分散了老夫人心中思念兒女的苦楚,雖然四個丫頭並不像老夫人天生就是才女,礙於各人天賦,難以盡得老夫人真傳,不過在老夫人嚴格的調教之下,每個人琴棋書畫、絲竹歌舞都能拿得出手,又依各人天賦而有所專精。
好比風竺琴藝過人,歌聲更是絕美動聽;花竽精於書法,擅長繪畫;而雪笙繡藝精湛;月箏則是舞藝超凡。
當四個女孩兒長成了一朵朵嬌艷美麗的花兒後,老夫人決定把她們全部送給王爺的側室香靈和小妾淇茉所生的四個兒子,並一再囑咐她們無論如何都要得到主子的寵愛,要讓主子收房納為妾室,且一定要鞏固自己的地位。
四個女孩兒由衷感激老夫人對她們的調教,老夫人是她們的天,是她們的一切,老夫人說什麼便是什麼,沒有人會困惑,也不會有人懷疑。
於是,在去年的中秋夜宴,蘭王爺大宴賓客時,老夫人把她們四個人一起帶了出來,琴棋書畫、絲竹歌舞無所不精的四個美貌少女立即震動了王府,也很快地傳揚得人盡皆知了。
「風竺,聽說玄大爺把妳送給了宮少爺?這是怎麼回事?」雪笙拉著風竺的手心急追問。
「我要是知道怎麼回事倒好辦了。」風竺掩不住心中的失落與難受。
「莫不是妳做了什麼讓大爺不高興的事?」花竽疑惑地看她。
「應該沒有,我相信沒有。」風竺蹙眉搖頭。「大爺從來沒有責罵過我,我相信他就算想挑也挑不出我的錯處來。」
「一旦妳出了蘭王府,可就回不來了呀!」月箏為她擔憂不已。
「我知道,所以我心裡也慌。」
風竺靠著山石坐下,長歎一聲。
「想不到大爺竟是如此薄情之人。」雪笙冷淡地低語。
「難怪老夫人常說世間沒有多情男子,那些戲文裡的多情男子都是寫來安慰女子的。」風竺笑得萬分苦澀。
「秦姑姑不是曾經說過,當年王爺為了迎娶老夫人,耐著性子一遍遍地去求親,一遍遍地被老夫人推拒,直到第七次才真正感動了老夫人,讓老夫人應允親事,沒想到成婚後才三年,王爺就又立了側室,移情別的女子去了。看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蘭王府的男人都薄情。」花竽幽幽地說道。
月箏想起了六爺,心口微微地抽痛。她服侍了他將近五個月的時間,他可以毫不在乎地拿她跟雪笙交換,他也是一個薄情的男人吧?
「那老夫人怎麼都還要我們去服侍蘭王府的男人,還告訴我們能當上蘭王府男人的妾室是身為奴婢最好的命運?」
月箏很困惑,不能理解。
第章(2)
「老夫人這麼說倒也不假,誰讓咱們出身低賤呢?」雪笙笑得淡然。
「這件事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真不知道她會氣成什麼樣子?」
風竺苦惱地支著額,暗暗心焦。
月箏愈想愈感到不安。雖然老夫人隱居在閣樓裡,從來不過問王府的事,但總會暗中派秦姑姑關切她們,秦姑姑就曾經來過「古遺堂」,叫五爺好好管教蘭音,不要把欺負她的事情惹大到讓老夫人知道,所以,風竺要被送給宮少爺的消息,應該很快就會傳進老夫人耳裡了。
「大爺是認真的嗎?還是和宮少爺說笑呢?」月箏疑惑地問風竺。
據她的觀察,風竺把大爺凌芮玄服侍得妥妥貼貼的,大爺根本離不開她一時半刻,怎麼會突然間就決定把風竺送給他的好友宮少爺呢?
風竺眼眶漸漸泛紅,語帶哽咽。
「自然是認真的,明日一早宮少爺要回府去了,我得跟著他走,以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妳們了。」
月箏望了花竽和雪笙一眼,三人落寞地低首,鼻中酸澀難言。
她看得出來風竺並不想離開「涵碧館」,捨不得離開大爺。
月箏心中暗暗冷笑,不明白命運為何要如此捉弄人?
明明她是那麼地厭惡五爺和蘭音,恨不得永遠都不要回到「古遺堂」,為何要被送走的人不是她,卻是風竺呢?
窗外花影扶疏,悠悠鳥囀。
月箏坐在臨窗桌案前,一邊思索,一邊寫著燈謎。
中秋快到了,蘭王爺有意辦個盛大的家宴,命每個兒女都寫十個燈謎交來,好在中秋家宴上一起賞月猜謎同樂。
凡是作詩填詞這些需要動腦子的事,凌芮鼎是一概不碰的,所以寫十個燈謎交上去的事就落在了月箏的身上。
作詩填詞對月箏來說並不算難事,想燈謎就更簡單了,不用多少時間,她就寫出了數道燈謎——
「上元夜景。(打一詞牌名)」
「戴月禾鋤歸。(打一中藥名)」
「一枝紅杏出牆來。(打一劇名)」
「有頭無頸,有眼無眉,無腳能走,有翅難飛。(打一動物名)」
「二十四橋明月夜。(打一字)」
「六月飛雪。(打一中藥名)」
寫了半日覺得有些口渴,又懶得放下筆起身倒茶,便喊來小丫頭紫瓊。
「紫瓊,煩妳替我倒杯茶來。」
她頭也沒抬,只專注著寫謎題。
「知道了。」
紫瓊從內房走出來,正要替她倒茶時,凌芮鼎剛好從外面進屋,以眼神示意紫瓊不要出聲,自己順手倒了杯茶給月箏送過去。
「先擱著,我寫完這幾個字再喝。」
月箏腦子裡還在想新的謎題,並不知道替她倒茶的人是凌芮鼎。
「丫鬟端坐著寫字,主子爺侍候茶水,真是反了天了!」
蘭音搖著團扇出現在窗前,嗓音尖銳得刺耳。
月箏沒料到替她倒茶的人是凌芮鼎,抬起頭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蘭音,妳怎麼又來了?我只是順手替月箏倒茶而已,何況是我叫月箏替我寫燈謎的,這也要計較?」
凌芮鼎輕輕歎口氣,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計較?我這算計較嗎?」蘭音的聲音拔得更高。「五爺是尊,她是卑,難道會寫幾個字就可以蹬鼻子上臉了?」
不要生氣,不要跟她再起衝突。月箏努力閉眸調穩氣息。
「蘭音,月箏不只是會寫幾個字而已,她那一手漂亮的字我可都自歎不如呢!還有,瞧她這幾個燈謎寫得多有趣,省下我不少力氣。」
凌芮鼎拿起月箏寫好的幾道燈謎看,大加讚賞。
月箏聽見凌芮鼎露骨的讚美,一點也不覺得開心,反倒懷疑他是存心故意挑起她和蘭音之間的戰火。
若真是出於對她的一片憐惜之心還倒罷了,但他難道不知道這麼做只是讓她和蘭音之間更加水火不容?
每一回點燃她們之間的戰火以後,就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看著她和蘭音大戰三百回合,他兩邊都不相幫,更像在看一齣好戲似的。
「會作詩寫字又如何?又不能進宮選妃子!她要是真能入宮當妃子,那我才打從心底佩服她呢!可惜她沒那個條件,她只有卑賤的出身!」
蘭音傲然斜瞟,冷笑道。
月箏深深吸氣,嚴厲阻止自己發怒。
「誰說有才有德的女子就只能進宮選妃子?眼光也未免太短淺了一點。」
她真覺得像蘭音這樣無知的女人真是可悲,而她竟然要跟這樣的女人天天生活在一起,更為自己感到悲哀。
「不選妃難道要去考女狀元不成?」蘭音滿眼不屑。「妳永遠就只能當個侍候茶水的丫鬟奴婢,跟我一樣。別以為五爺收留妳,將來妳就一定是這屋裡的姨娘了。我就不明白,妳怎麼會看不出來五爺有多討厭妳?要不是因為六爺喜歡雪笙,非要把雪笙要了去不可,五爺才不會願意把妳跟雪笙換過來呢!」
月箏震愕地呆住,心口急躁地狂跳。
不,這一定是蘭音惡意的挑撥!
蘭音最會說些氣她、刺激她的話了,事實肯定不是這樣!
「讓開,妳擋到我的光了,害我寫壞了一個字。」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蘭音,緊緊捏住手中的筆桿。
蘭音登時惱火起來,對著她破口大罵:「連五爺都不敢叫我讓開,什麼時候『古遺堂』輪得到妳說話了?會寫幾個字就這麼了不起呀?妳還真以為五爺一天到晚叫妳寫東西是看得起妳嗎?妳要是沒有這些用處,五爺早就懶得理妳了!」
「既然如此,那我還在這兒費什麼力氣!」月箏把筆用力甩開,站起身冷冷地看著凌芮鼎。「五爺要是看不慣奴婢,可以像大爺那樣把貼身婢女轉手送給別人,奴婢絕不會有怨言。」
「月箏,沒有的事,蘭音剛剛說的只是氣話,我怎麼可能看不起妳呢?我平時有表現出討厭妳的樣子嗎?」
凌芮鼎揚著柔美的淺笑,眼神曖昧地盯著她。
月箏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他臉上的魅惑笑容從來都無法令她心動,只會一再地惹得她憤恨牙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