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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千尋

    「不管我有沒有名氣,都與你無關,你憑什麼認為我有義務給你錢?」

    望著李倩羽,卻想起那名不肯放棄重病女兒的母親,一股不平油然而生。

    她有兩個母親、兩個同時放棄她的母親,她沒有感受過母愛,從「母親」這個角色的身上,得到的只有羞辱和哀傷。

    「你……是我的女兒。」話說出口,李倩羽羞紅了臉,心擰著。

    「你從不看新聞嗎?法令已經更改,對於沒有撫養過子女的父母親,子女有權不盡撫養之義務。」

    龔亦昕冷酷的話語,說得李倩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明白的,她明白亦昕對她有多不諒解,可若非萬不得已,她怎會厚顏無恥的出現?

    「我不願意逼你,可你外婆……她真的快不行了,我要送她去醫院,求求你,不然、不然……我只能把當年的事掀出來,你父親是名人……」咬緊唇,她真的沒招可用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龔亦昕失笑。「搞外遇的人不是我,如果你非要找個人威脅,我可以給你我父親或母親的電話。」

    而且外婆這個借口,她早就聽膩了。

    「亦昕,你以前……」

    對,以前的她不是這樣,以前的她會害怕、會擔心,會恐懼事實被揭穿、公諸於世後,母親會對她更殘忍。

    但她現在二十六歲,不再是當年無法獨立的小女生,歲月把她磨成了機器,對於恐懼,她已經失去感覺。

    「求求你,我真的需要錢。」李倩羽哭了,合著雙掌,哀求地望著她。

    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每她哀求時,只會換來母親的鄙夷與不屑,因為求饒使人失去自尊。

    「我不是社會局,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去找市政府。」她決絕的道。

    「我已經被逼到無路可走了,求求你亦昕,你給我錢,就算只有一點點也沒關係……」想起垂危的母親,她拋開尊嚴,動手搶奪女兒的皮包。

    龔亦昕眉頭緊蹙,看著卑微的她。她真的是當年紅極一時的李倩羽?

    姜穗勍很忙,公司和醫院兩頭跑,不過這些難不倒他,因為……他是天才。

    這種話既自負又驕傲,但事實證明,他這個天才邏輯能力的確比旁人好、分析能力比人家強,往往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並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解決辦法,因此他處理公事的時間,只要別人的三分之一。

    所以他有時間到醫院陪穗青,有時間和遠在英國的父母親視訊,還有時間當英雄,去陪陪隔壁房的小天使,讓她洗滌自己做生意做到很骯髒的心靈。

    幼琳很可愛,她說要當個貨真價實、名副其實的小天使,於是把從小到大做過的壞事通通向他招認,一面講、一面哭著說︰「我很努力想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姊姊不原諒我,穗勍哥哥,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失笑,她做過的那些哪算得上壞事,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

    不過,看她哭成那樣,他認為自己應該挺身而出,再當一回英雄,找那位冷得像冰柱的姊姊,好好談一談。

    畢竟「我原諒你」,沒有那麼難以說出口,何況姊妹之間的爭吵,有什麼大不了?小時候他還不叫穗青「姊姊」,直接喊她智障娃娃呢,可他們現在的感情還不是這麼好。

    但沒想到那根冰柱比他這個大公司老闆更忙,讓他從下午開始,便追著她跑。

    第一次找她,護士說她去巡視病房,他想,等她巡完再討論,就先回病房找穗青;下一回,又說她進會議室。沒問題,他明白開會的重要性,的確不該被打擾,問明會議結束的時間後,他先離開醫院辦點事情。

    但等預定的時間到,他等在會議室的門口,卻發現出來的醫師群裡沒有一根冰柱,才曉得她又進了手術室。

    然後,只晚了幾分鐘,她就下班了,聽說明天一早還有個刀要開。

    她是當醫師還是當神?一個女人有這麼多的精力做這麼多事?

    不過再不滿還願得算了,反正今天攔截不到,明天再來,不達目的絕不罷手,這是他的習慣。

    但他沒想到會在醫院門口碰上冰柱,更沒想到會看見一個女人在搶她的皮包,而那根冰柱不知道是累垮了還是嚇傻了,竟然沒有半點反抗,乖乖讓對方搶。

    他連忙大步奔向前,對著強盜喊,「你做什麼?!把東西放下,我已經打電話叫警察了!」

    李倩羽望了姜穗勍一眼,抓著女兒的包包,轉身就跑。

    他跑來,龔亦昕卻直覺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追上前。

    「你做什麼?你的皮包被搶走了!」他指著遠去的背影。

    「多事。」她冷冷丟下兩個字。

    如果他不在,那女人拿完錢就會走,現在好了,她們非得再見上一面,讓她把皮包和裡面的證件送回來。

    可自己為什麼不讓他把東西搶回來?是不想讓李倩羽被當成強盜對待?

    第2章(2)

    她說他……多事?!

    有沒有搞錯,他在幫她欸。他有些憤慨,直覺想要回嘴,但猛地想起自己身負任務,他強壓下怒氣問︰「你要不要報警?」

    「不必。」她攏攏散落的頭髮,疲憊已經爬上她的肩膀。

    「你們認識?」

    她沒回答。但他從她的表情找到答案。好吧,既然是熟人,他無話可說。

    龔亦昕再看他一眼後,離開醫院門口。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抓住,她抬眼,對上姜穗勍的眉目。他是個乾淨得有些雅痞氣質的男人,五官很好看,但最讓人深刻的是那雙眉,一雙有個性、不說話就可以讓人看見自信的眉。

    她回頭,他鬆開手。

    「我有事想找你談談。」

    他憑什麼認為她還有力氣和他談?今天的她,已經過得夠慘,不想再讓陌生男人插上一腳。她冷冷看他。

    「我們有這麼熟嗎?」她淡問。

    他又想恐嚇她,要她別去找穗青?她想歎氣,他如果真的不想她們碰面,那他可用錯方法了,她是在暴力恐嚇下長大的,經驗豐富,他這點小恐嚇,她還不看在眼底。

    龔亦昕轉身往停車場走,但才走兩步她就停下腳步。突然想起證件、手機、車鑰匙、錢包、悠遊卡通通放在包包裡,天……她要怎麼回去?!

    走路嗎?至少要一個鐘頭,她已經累到有張床在眼前,可以馬上倒頭就睡了,哪有辦法……

    她不想對一個陌生男人低頭,但疲憊已從肩膀擴散飛奔到鼻頭,她真的沒精神在夜間健走。

    下定決心,她迎上他的視線,「我們談談吧,在你送我回家的路上。」

    她是個很特殊的女人!姜穗勍認為。

    他碰過許多類型的女人,精明的、能幹的、伶俐的、可愛的、笨的……但不管是哪類型,身上都帶著一種特質,那個特質叫做溫柔。

    也許某些精明能幹的女強人,不輕易在外人面前展現自己的溫柔,但總有她願意表現出那一面的人存在,或許是她們的丈夫、情人或小孩,或許是她們的雙親或姊妹兄弟。

    但這個龔亦昕……他想,她沒有。

    她對所有人都疏離而冷漠,沒有朋友、沒有同儕關係,就連對妹妹都冷淡得可以,但這麼冷的女人,卻矛盾地讓病人感到安心。

    這些評語,均聽自護理站的護士小姐們。

    而護士小姐們怎麼會突然評論龔亦昕?

    這得感激某個不知死活的男性醫師,他在今天送了一束花給龔醫師。

    她是美女,會被男人追求並不讓人感到意外,可送花的人是同一間醫院裡的醫師,這就有趣了。

    她的個性鮮明,不必說話,就能讓週遭的人清楚明白,知道她聰明睿智卻也冷漠非凡,她沒有朋友或死黨,她從不主動與工作之外的人事打交道。

    她像台精準的機器,不犯錯、不出包,卻也不容許身邊的人做錯,因此和她合作的人都倍感壓力,可在共事一段時間後,便會意外發現,自己在各方面都有所進步。

    這種女人,適合當上司也滿適合當對手,但當女朋友……如果是不瞭解她的外人來追求,他可以理解,但同醫院的同事……他想,對方或許想要挑戰高難度戀情吧。

    聽說男醫師送上花時,龔亦昕沒有生氣、快樂……或者其它多餘表情,只是冷冷地反問對方,「你不知道醫院的規定嗎?鮮花裡面有細菌,很容易侵害身體虛弱的病人,高醫師為什麼還帶花到醫院裡?」

    丟下話,她就拿起一堆病歷巡房去了,留下尷尬不已的高醫師。

    雖說有好心的護士說要幫高醫師把花收起來,等龔醫師下班,再把花交給她。

    不過,冰柱並沒有將鮮花帶回家……他不曉得自己在高興什麼,可想到這他就忍不住揚起嘴角。

    打開收音機,裡面傳來抒情的音樂聲,他想半天,終於找到適合當開場白的話題。

    「今天,我去病房看過幼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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