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狀元吉蒂

第18頁 文 / 銀心

    「啊——」吉蒂倒抽了一口涼氣。

    「所以,你只管把玉珮收好,毋需緊張。」他溫言安慰,「你不脫手,皇后也無可奈何。你身世清白,在京城裡一探便知,她明白你不是她要的人,是不容易追究到你身上的。」

    吉蒂仍是滿懷憂色。「皇后娘娘還會派人來對咱們不利嗎?」

    「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你毋需擔心。」蘭樕目光炯炯地凝視她,端嚴的姿態,彷彿是對自己賭身立誓。「我絕不會讓你出事的。」

    「可是——」她哭著一古腦兒埋進他懷裡,又氣又苦地大叫,「我只怕你出事啊,難道你不懂嗎?」

    呃?他嗎?

    他一怔,雙手牢牢抱著她,胸中頓時漲滿了無以名狀的激動……一股奇異的暖流,緩緩流遍了四肢百骸,彷彿一點一滴淹沒了他。

    這世上唯有她,把他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了。

    「蘭樕!」她忽然捏起拳頭不斷捶打他,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嗎?他是什麼人?

    蘭樕嗤了聲。

    他自然是當今皇帝私訪民間,欺凌閨女留下來的孽種了。

    為了活命不敢從母姓程,只好取母親名字中的「蘭」字為姓。

    當年,皇后娘娘仍只是一名后妃,封號德妃。她膝下無子,深恐程蘭熙入宮,自己必遭冷落,於是千山萬水、不計代價,非要追殺他們到底。

    而今皇后的長子已被冊封為太子,她用盡心計,地位總算穩固。

    怕只怕,程蘭熙母子的事若被揭穿,她堂堂一國之後,竟是如此的「母儀天下」,那麼不只她本人,連太子的地位都將動搖,恐怕還要面臨廢宮的命運,所屬家族亦不能倖免於難。

    要殺,可恨的程蘭熙母子,在她眼裡當然要殺。

    哼哼哼,儘管來吧,試試誰有這份能耐。

    第9章()

    「呼、呼,還要走多遠吶……」

    吉蒂軟軟的垂下雙臂,身如懶猴般縮著身子,抬頭往上一看——媽呀,眼前只有一條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石子階梯,根本連盡頭都看不到。

    再回頭往下一看——淒慘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眼下連綿山路彎來繞去,方纔她到底是怎生走完這段路的,太太太太太太不可思議了。

    「騙子、騙人精!還說一下子就到了,早知道要走這麼遠,山下有轎夫,怎不乘轎上來?」

    埋怨地瞪了蘭樕一眼,早知道男人的話不能盡信了,還以為蘭書獃在女人面前多老實呢!原來哄騙人也挺有一套!

    瞧她傻的,居然相信他的鬼話,大清早就來爬這什麼霧隱峰,早知道就留在狀元府裡泡茶、嗑瓜子算了。

    「快到了,耐性點兒。」蘭樕走在她上方距離幾個階梯,鼓勵地回望一眼。

    他倒輕鬆得很,俊顏如玉似雪,額頭上半滴汗水也沒有,負著雙手,像在市集裡逛大街似的悠閒。

    吉蒂只得眼巴巴地瞪著他,拖著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斷掉的兩條腿,認命辛苦往上攀。

    「上……上頭,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我離開惠家後,在山中寺廟裡住過一段時日。」蘭樕回答。

    「哦,就是你……苦讀的地方……大……大老遠,爬到這兒做什麼?」難道是考中狀元,需得上山還願嗎?那也不必拖著她來呀,嗚,累死了……

    他笑而不語,忽然換了話題。「餓了吧?山上的素齋非常美味,完全不輸京城素館做的。」

    「是嗎?萬一不好吃,我就要吃了你。」她撐著膝頭努力往上頂,口齒不清地低咒著。不好吃也很難吧?她現下又累又餓,只想把蘭樕啃來吃……若有本事爬上這座山,只怕狗屎都嚥得下了。

    「快來。」

    蘭樕笑笑地向她招手,吉蒂幾乎快哭了。

    「你,牽……牽我一下嘛,我走不動了……」

    「不行,你得自己上來。」

    「為……為什……麼呀?」

    「別問,照做就對了。」

    蘭樕望著山峰繼續往上爬,不時回眸朝她笑一笑,鼓舞她幾句,便狠心的將她拋諸腦後,自己接著往上。

    「呼,呼……要命了……」初冬時節,儘管寒意甚深,霧隱峰又險峭如雲,氣候比京城更冷,吉蒂卻是渾身熱乎乎又暖洋洋,忙著拚命追又拚命趕,累得滿頭大汗。

    蘭樕瘦削的身影逐漸隱沒在迷霧中,她嚇得加緊腳步,不多時,霧中忽然傳來交談聲——

    「明見師父。」

    「好,好,再見到蘭施主,身份果然不同了。」

    真的到了!吉蒂喜上眉梢,精神立刻一振。

    細瑣的交談聲模糊不清,依稀只聽到一句,「施主囑咐的廂房,已備妥了。」

    蘭樕道了聲謝,這會兒,吉蒂總算又看到他衣袂飄飄的身影,連忙快步衝向前,一把扯住他衣袖,慍怒嬌喘,「臭書獃,你再敢丟下我,我就賴在地上不起來了,看你怎麼辦!」

    「我怎會丟下你?」

    深邃的黑眸盈滿笑意,蘭樕拖起她臂膀讚許有加的衝著她笑,「不簡單,能爬上霧隱峰的千金小姐,你恐怕是第一個。」

    「哼。」吉蒂驀地被他這麼一讚,心中也覺得意。山下一片白靄靄的雲霧,來時路都被掩蓋去了,她彷彿一路走到雲端。

    蘭樕終於不再拒她於千里之外,攙著她,兩人來到寺裡準備好的廂房。吉蒂一看到窗口邊的暖炕,立刻歡呼地脫掉鞋襪,跳上去好好歇腿。

    「窗外好美啊,這些天應該會降雪吧?」

    「是啊,瞧這天氣。」他面對面往她身旁坐下,雙手來回按捏她飽受折磨的小腿,低笑說:「腿還好嗎?」

    「當然——點都不好哇!」吉蒂張牙舞爪地捶他肩膀,差點兒沒累死她了,好什麼好?「大老遠的,跑到山上來作啥?你不必隨侍在皇上身邊嗎?能這樣悠悠閒閒的跑到山寺來?」

    他微微一笑。「皇上不會怪罪我的。」

    咦?為什麼?她狐疑起來,「皇上已經知道你是……」

    「不知道。」蘭樕冷淡地搖頭,彷彿事不關己。「我不清楚他知道多少。」

    「那你怎麼肯定皇上不會降罪?」她嗤了聲。

    「我嘛……」他黑玉似的眸子,笑盈盈的對著她,難得調皮起來,忽然朝她眨眨眼,笑說:「天生惹人憐。」

    想當初,他可是憑著一身惹人憐愛的氣質,連惠家老爺都忍不住伸出援手呢!

    「哈哈哈哈……」還真是千嬌百媚呢!

    吉蒂果然捧腹大笑,拚命捶他肩膀,「這是誰啊,真是我相公蘭書獃嗎?哦哦哦……」蘭樕揉腿的力道加重,她不禁咬牙切齒的低叫起來。「好酸好酸,明天肯定下不了床了。」

    窗外灰濛濛的,夜幕降臨後,山林靜謐,萬籟俱寂,只有風呼嘯不斷。

    夫妻倆安頓妥當,便圍著廂房的火爐,吃起寺裡提供的素齋。

    「如能再來兩壺酒,就真的阿彌陀佛了,」茶飽飯足後,吉蒂大歎一聲。

    「佛門之地,有什麼不足之處,有勞你多多擔待了。」

    蘭樕笑了笑,環顧這廂房四周忽然指著一張小圓桌。

    「這是我之前住過的房間,那時候,都把這張小桌子搬到暖炕上看書寫字,哪,就是你剛剛爬上去坐的位置。」

    吉蒂抬頭看了看四周環境,聽蘭樕如此說來,頓時也喜歡上了這塊小地方,入眼處處溫暖。

    蘭樕收拾了碗筷,和她一起坐到炕上。

    吉蒂累了一整天,很快便支撐不住,慵懶地倒在他懷裡閒賴著,倦極的俏臉噙著一抹滿足的笑靨。

    蘭樕倚坐窗邊,拇指愛戀地拂過她耳邊的髮絲。

    帶她到這兒,果然是對的。

    自她從宮中回來後,夜裡經常被惡夢驚醒,迷糊喊著,「蘭樕、蘭樕……」

    雙手在半空中揮舞,直到觸摸他,緊繃的嬌軀才放鬆,汗涔涔地歎息,「你在啊……」

    「你又做惡夢了?」他傾身吻她,柔聲問。

    「沒什麼,好困哦,睡了……」她總是頻打呵欠,雙手到處尋覓,「你的手呢?手臂在哪裡?」摸著了,緊緊抱在胸前,才安心睡去。

    他打量她,不禁憂心忡忡,吉蒂所受的驚嚇,似乎遠比他想像中更嚴重。

    不知何時開始,她眼下漸漸多了層陰影,經常一夜數度醒來。

    如若坐視不理,怕她要生出大病了。

    在杳無人煙的山寺,她總該可以安穩的睡上一覺吧!

    蘭樕低頭撫摸她的長髮,為她拉緊身上披著的厚毯,吉蒂睡眼惺忪地笑了又笑,雙手環著他的腰,煩憂盡去,似乎捨不得就這樣沉入夢鄉。

    「吉蒂,你喜歡鄉野間的生活嗎?」

    沉厚的嗓音悠悠飄過她耳畔,她長睫翼動,臉微偏,杏眸直視他,疑惑且不解。「嗯?」

    蘭樕篤定地凝視她。「只要你一句話,我便立刻辭官,帶你遠走高飛,你意下如何?」

    吉蒂卻笑開了,咯咯咯地笑,沒正面回答他,反問道:「蘭樕,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入宮後有什麼打算?」

    沒料到她有此一問,他思索片刻,才道:「最初一開始,只是很想親睹皇上的龍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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