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夏灩
「咻」一聲,子彈從槍管裡擊發,迅疾打中木干,濃重的煙硝味伴隨男人不可置信的抗議。「你明知道是我還真的開槍?!而且你根本沒數到三!」
唐湘茉撇撇嘴,將槍枝收好。「我說過你沒出來我保證會開槍,還有,我確實數了三了。」沒人規定一定就得老實數到三吧?她就不能數一三五七九?
霍于飛啞巴吃黃蓮,雖然心知這女人根本就沒瞄準他,但被人拿槍指著的感覺畢竟不那麼痛快。「你浪費了一發子彈。」
「喔,你的意思是我該射中你?」唐湘茉挑眉。射擊果然是她最熱愛的運動,現在她整個人身心靈都暢快了許多,尤其是拿這不知輕重的男人當靶子——都什麼時候了,還玩躲起來嚇人這一招!「正好來試試這把93R的性能。」她舉起另一把槍。
再跟她說下去他會噎死!霍于飛立即擺出投降姿態。「喏,喝點水,前頭有個泉眼,水挺乾淨的,喝不夠還能再喝。」
喔,水!唐湘茉雙眸興奮睜大,對女人來說,水比空氣重要多了。既然知道有泉水,這小小一瓶她自然是看不上眼。「在哪裡?快帶我去!」
還好不算太遠,但為防萬一,兩人還是帶著行李。
水泉的量遠比唐湘茉想像的還豐沛,而且水質純淨,水底是石頭,沒摻雜太多泥沙,清澈的水從巖壁上的石縫裡汩汩滲出。
她愉悅地歡呼一聲,向前靠近源頭處喝了幾口泉水,再蹲坐下來汲水洗臉,滿足地將水珠甩干。她神情開心,棕眸水亮,教人看得愛憐。
霍于飛見她露出這模樣,不禁慶幸自己一早冒著被蛇咬的危險尋找水源,儘管他不太清楚原因,但她昨晚好像很傷心,即便睡著了,眼角仍透著一點濕潤。
想想也是,就連他這個樂於享受危難的人也覺這次情況有點棘手,何況是完全沒經歷過這些的她?
歎口氣,正想說些什麼,卻見她洗完了臉,竟起身開始輕解羅衫,霍于飛看得傻眼。「你你你你你……你又幹麼?!」
「洗一洗。」唐湘茉絲毫沒猶豫,他們在鄰近危地馬拉北方的平原雨林,氣候濕熱,為防蚊蟲侵咬不敢隨意脫衣,早悶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能有個清理的機會,她自是不肯放過。
於是她這回脫得更徹底,連內衣褲都沒留,畢竟霍于飛的百寶袋裡可沒替換衣物。
霍于飛簡直快瘋了!他四肢僵硬,渾身不自在得很。分明脫衣服的人是她,他卻覺得所有的蚊子螞蟻都咬在自己身上,身為男人,這樣的畫面當然是非常值得一享的,尤其還是自己迷戀至心底的對象。
他嚥了嚥口水,隨她裸露面積的擴大,那股暈眩感越來越甚。老天啊,冷靜、冷靜、他要冷靜,他一定可以靠意志力克服的……不對啊,他乾脆走開不就好了?!
他臉紅一片,後知後覺地想到解決方案,轉身想走,卻被身後的唐湘茉喚住。「你去哪裡?」
他摸了摸鼻子,這裡的樹葉沒那麼濃密,早晨的陽光直射進來,灑了一地,他這臉上異樣的潮紅肯定是遮掩不住,因此不敢回頭。「我、我去找找有沒有吃的……」
「你背袋裡有乾糧。」
「那些……吃久了會膩。」
她不滿了,若不是由於昨天以來他對自己呈現的種種負面反應,她現在會很感激他的體貼,但顯然霍于飛很抗拒與她產生親密行為,也不愛見她裸露身體,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打擊!
她真不想在性命飽受威脅的時候還煩惱這個,索性問個清楚。「你直說吧,你對我有什麼不滿?」
霍于飛愣住。「沒、沒有哇……」
「少來!」就算她沒感應能力也聽得出這句有多敷衍,唐湘茉徹底豁出去,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霍于飛,你轉過來!」
她語氣強勢,不容置疑,霍于飛只得忍住抬腳逃跑的衝動,僵硬地轉過身來,問題是他的目光壓根兒不敢多流連在她橫陳的玉體上,此舉顯然再度惹毛她,唐湘茉索性直接走過來。
她雪白的肌膚在晨光照映下發出瑩潤的光,如上好琉璃,一頭亮麗的黑髮伴隨她的腳步晃漾,光澤十足誘引著探觸的渴望。在蓊鬱的秘林裡,她就像是從泉水誕生而出的女神,霍于飛看著,全身手腳似被定住,流淌在體內的熾熱感始終揮之不去,燙得他渾身發麻。
他嚥了嚥口水,她站定在他面前,極靠近他,屬於她的香氣逐漸佔據了他敏銳的嗅覺。她是這雨林裡最危險的一束花,艷麗盛放,比罌粟還致命。她略顯豐潤的唇微微噘起,像無言地邀請一個吻,誘人沉墮。
她美眸瞬間睜大,表情似乎非常疑惑。「你臉……好紅。」
這不是第一次了,昨天她褪去衣衫時他也是這副反應,當時她沒放心上,以為是天氣太熱了,現在卻覺得不對勁。結果她還不及多講什麼,竟然見到霍于飛異常潮紅的皮膚開始冒出陣陣疙瘩,症狀像極了麻疹。
她傻眼。「你、你怎麼了?!」
「別過來!」霍于飛退後一步,神色尷尬。上帝啊!他終究還是沒忍住!
「你……你該不會是中毒了吧?還是被什麼咬了?」
在原始雨林裡發生這種症狀似乎不足為奇,只怕可能致命。唐湘茉慌了,連忙想上前探查他身上溫度,卻被霍于飛利落避開。「我沒事……」
他沮喪死了。皮膚又麻又癢、又疼又燙,這情況已經許多年沒出現,他還以為自己早好了,結果是根本沒遇到能再觸發的對象。「這只是過敏……」
她嘴張大。「過敏?你吃了什麼?」
霍于飛有股替自己挖墳墓的衝動,坦白講這真是蠢斃了!但都發生了,瞞得過一時瞞不了一世。「我說了你不准笑……」
「喔……」唐湘茉美眸一眨。這是她第一次聽霍于飛這麼有氣無力地說話,他顯然非常苦惱,窘態畢現,那頰上的紅熱感覺除了過敏外,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果不其然,他撇了撇嘴,一臉不甘願地說:「我……我對我喜歡的女人過敏……」
「嗄?」
霍于飛閉眼,豁出去了。「我就是不知道要怎樣面對喜歡的人嘛!不行啊?!」他大吼,雨林裡都是回音,鳥兒被驚得振翅閃躲。不行啊啊啊啊啊——回音盤旋,餘音繞木,霍于飛肯定自己這輩子沒這麼氣急敗壞過。
他發現這症狀是十四歲的時候,那時他喜歡上隔壁商店的女兒,結果才被人家不小心碰一下,他就全身不對勁地發疹,當天晚上就發燒。最慘的是,好不容易病好了,事後卻被人家當病毒,街坊鄰居指指點點,初戀就此無疾而終。
「不許笑!」他超在意這事的。
我沒笑啊……唐湘茉顯然還處在震愕當中,連回話都沒空。「但……你昨天給我挖探測器,還有抱著我的時候……不是沒事?」
霍于飛雙目赤紅,恨恨瞪她一眼。「挖探測器那時是我在工作狀態!抱著你的時候,我都把我這輩子去過的戰場徹底回憶一遍……老天爺,你到底是多嫉妒我?!」居然讓他背負這樣的「隱疾」!
早在台灣,他就對她一些過分親密的接觸很沒轍,以前沒想到這一層,在第一次「發作」後,不管他喜歡上誰,都很難控制身體的自然反應,只得盡量麻痺自己,避免動真心,沒想到都三十好幾了,居然會重蹈覆轍……
唐湘茉直到這時才徹底意會他的「情況」。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噗哈哈哈哈——」
她清亮的笑聲在密閉的森林裡迴盪,她笑得快直不起腰。誰想得到這男人看似拉風的表像下,竟藏著一個這麼可愛的秘密?「我的天……你超慘的……」
「不用你說好嗎?!」當事人的鬱悶絕對是旁人無法理解的。霍于飛氣呼呼地躲著她,她笑得渾身發紅,跟他現在身上病態的潮紅不太一樣,是很誘人採擷的粉,像顆蜜桃,溢著甜香。
他從來沒這麼痛恨過自己異於常人的敏銳感官,就算眼睛不看,鼻間還是嗅聞得到,他發作得愈加厲害,幾乎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抬手抓撓的衝動。
那樣子肯定超蠢的!他內心忿忿地想,而最沒救的是,都慘成這樣了,他腦子裡兜轉的竟是將此刻毫不留情發笑的她狠狠吻死的念頭。
他真想吻到她窒息!前一天她吻他時,他還處於工作狀態,根本無法多嘗。這女人簡直是他的毒,她逼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情緒亢奮、頭暈目眩,如今還起疹,他卻一點也不想戒掉她。他深深上癮於她每一個不同的反應,愈見沉迷,怞拔不開……喔,他不能再想了,否則晚點肯定發燒……
唐湘茉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迎視他幽怨炙熱的眼神。坦白講,這還真是夠不搭的,至少他臉膚上的紅疹尚未褪去,而且看起來似乎更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