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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莫霖

    戎衛京畿的伍士康?京城守軍將領伍士康?紫心要下嫁的對象伍士康?

    他來做什麼?

    第5章()

    外頭太陽早已下山,錦繡署也早已過了辦公時間,正門早已關閉。這個伍士康竟選在此時此刻前來,究竟有何用意?

    不僅這個時間點令人起疑,他的身份更令人不解——一個戎衛京畿的都督將領,一個再過不久即將尚公主的准駙馬,怎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錦繡署?

    從書房走到正廳,沈力恆不停思索著此人此時前來可能的動機,愈想愈不對勁,或許因為懷疑,腳步跟著加快。

    他們過去並無深交,甚至可說是素未謀面。伍士康是武將,而錦繡官是文官,先別說別的,文、武官的差異,讓他們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況且錦繡官在朝中確實沒什麼地位,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他雖見過許多皇室要角,甚至包括皇上,但沒參加過朝會,更別提與文武百官見面、對話,因此在此之前,他根本不可能與伍士康有任何交集。

    所以,伍士康前來,所為何事?

    越過庭院,前方就是錦繡署正廳,沈力恆沒有踟躕往前走,反倒是沈一虎有點擔心,先攔下了主子。

    「少爺,您要去見他嗎?」

    點頭。

    沈一虎還是有點擔心,「可是誰知道他要幹嘛?會不會有危險?」

    「總要見了面才知道,畢竟來者是客,我不能置之不理。」他沉穩說著,「況且這裡是錦繡署,他能怎麼樣?」

    一句話讓沈一虎安心了一下,但還是決心跟著沈力恆,不能進正廳,至少也在外頭等著,隨機應變,真有什麼事發生,也好衝進去幫主子的忙。

    沈力恆步上台階,直接越過門檻,進入正廳;沈一虎不能進入,只好在外面等著,看情況行事。

    等在正廳裡的伍士康,看見有人走進,如此堂而皇之,毫無畏縮姿態,即便素未謀面,也當下瞭然,此人必是他此趟前來錦繡署所想見到的人——錦繡官沈力恆。

    兩人過去毫無交集,這趟前來,加上伍士康心理想要問的問題確實顯得很唐突,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還是得問……「你就是沈大人?」

    「正是小官,伍將軍您好。」

    「不敢,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確實驚訝,本以為這個錦繡官大概是個脂粉味頗濃的男人,整天在錦繡堆裡打滾,碰的淨是些針眼大的事情,很難成為一個心胸寬闊、慎謀能斷之士。

    如今一看,大出所料,這個沈力恆竟如此器宇軒昂,身形強健挺拔,面貌英俊深邃,目光炯炯有神,顧盼自如,年方二五,遠小於他伍士康,卻毫無退縮畏懼之色,自信神采躍然於雙目眉宇之間。

    這樣的沈力恆,確實超乎他原先的想像……

    托他前來之人囑他非走這趟問個清楚不可,他原來以為好笑,一個錦繡官能有什麼了不起的成就,怎麼能左右江山,撼動天下?

    如今,親眼見到此人,心中不免多了幾許「難怪」……

    「伍將軍,請坐,來人,奉茶。」

    「謝過。」

    伍士康坐在堂下,沈力恆坐在堂上,主、客間謹守分際,更可以說顯得疏離,毫無親切之感。畢竟完全陌生,更不知來人用意,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不只來人打量著他,沈力恆也打量著伍士康。也許出於奪愛之恨,也許出於道不同不相為謀之感,他就是不喜歡這個伍士康。

    身為武將,他自是高大挺拔,即便卸下戎裝,一身燕服,目光之間依舊充滿攻擊性。但最讓他不舒服的是,雖為武將,他卻散發著不正的氣息,毫無光明磊落的感覺。

    更或許想起皇上就是要將紫心下嫁此人,他更是難以嚥下這口氣。他並非自大之人,自幼教育讓他根本做不成自大狂,但他此時此刻確實自認,倘若紫心跟他,肯定也好過跟著這個伍士康。

    既然沒有好感,那就毋需迂迴,有話直說。

    下人奉上茶後,沈力恆一口也沒喝,直接問道:「伍將軍這趟前來錦繡署,不知有何貴幹?」

    伍士康有點訝異沈力恆的直接,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開口。

    沈力恆笑著,笑意卻不曾達到心底。「若是為了禮服與駙馬服飾,此事小官不能擅做主張,尚須向皇上稟報……」

    「本將軍前來,並非為了那檔子事。」語氣裡對與公主的婚事滿不在意。

    「那是為了什麼?」

    伍士康放下茶碗,儘管茶香再濃、茶湯再甘醇,他亦無心享用。這趟前來,另有正事,儘管荒謬,也要開口。「本將軍有要事請教沈大人。」

    「請教不敢,有話請說。」

    看著這寬闊的正廳,想起這沈家錦繡事業名揚天下,「這沈家有著錦繡天下的美名,各色針法,均瞭若指掌,可以說,沈家掌握了所有的織錦刺繡技法,對否?」

    「可以這麼說。」

    「請問沈大人一個鄉野傳說。」

    聽聞「鄉野傳說」四字,沈力恆心裡隱約有譜,也不禁嚴肅了起來,似乎隨時準備接招。「什麼傳說?」

    「傳聞沈家傳有一種針法,只要出現傳世子孫學會這種針法,並織成一圖,則代表……」

    「代表什麼?」反問,他當然知道代表什麼,但就是裝作不知。

    伍士康笑著:「代表江山即將易主。」

    沈力恆看著伍士康,沉默半晌,隨即開懷大笑,笑聲朗朗,傳遍正廳,甚至連廳外的沈一虎都聽到了。

    「沈大人笑什麼?」

    「伍將軍,本朝的太祖爺打天下費時十三年,損耗百萬兵力,破費的銀兩更是難以估計,尚且辛苦創立國朝。倘若我沈家有此針法,輕鬆就能決定誰坐江山,則太祖爺的辛勞,魂斷戰場的兵勇,豈非笑話?」

    伍士康一愣,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沈力恆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甚至鏗鏘有力,令人難以回駁。「可是這傳說……」

    「傳說只是鄉野間取樂編造出來的故事,這國朝體制,豈能與鄉野傳說混為一談?」

    伍士康聲調上揚,「難道沈家幾百年傳下來,真的沒有這套針法,或者是曾經用這套針法織成什麼東西嗎?」

    「確實沒有。」沈力恆聲音平穩,「如果有,我身為沈家唯一傳人,理當知道,倘若連我都不知,則傳世之說便毫無意義。」

    心急了,「所以你不會這套針法了?」自以為的推論。

    沈力恆搖頭,「不只我不會,沈家往後的子孫也不可能有人會,因為沒有這套針法。」

    站起身,似乎有點怒氣,「我再問你一次,你確定沒有?」

    「沒有。」氣定神閒,彷彿對方所言淨是笑話。

    不知怎的,伍士康反應很強烈,似乎帶著焦急,他竟然當堂開始來回踱步。

    沈力恆看著他這樣,隨意一問。「伍將軍不像是會相信這種鄉野傳說之人,小官想知道,將軍怎會問這個問題?」

    這鄉野傳說,朝中確實曾經傳言,但大家都一笑置之。畢竟當處盛世,天下安樂,烽火民怨不生,江山天下哪有危難?穩的很,自然也不會作聯想。況且沈家一再否認,這幾十年來,已經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了。

    伍士康大歎,「還是不是燕王爺……」

    此話一出,沈力恆濃眉一皺,門外之人也跟著一驚。

    伍士康原本還兀自思索,想著他雖不信,但該怎麼將沈力恆的答覆回報給還頗信此道的燕王趙本義。

    但他突然驚醒,發覺自己已將托他前來之人的身份公開,著實一嚇,訝異這個沈力恆竟如此會問話,眼神惡狠狠瞪向他,但又不知該說什麼。「本將軍還有事,先告退。」

    「……」

    才走出一步,立刻回頭,「希望今天前來拜訪之事,沈大人可以絲毫不透露,否則後果沈大人自負。」說完就走。

    不速之客已遠,沈力恆始終坐在正廳常上;沈一虎奔進門,看見主子安好,擔憂的心這才放下。

    「少爺……」

    但沈力恆卻滿是憂心,幾乎寫滿了他的臉。他突然感到一陣恐懼,恐懼到幾乎作嘔。窗外早已日落,不見天日,似乎接下來的日子,也可能好不到哪裡去。

    伍士康與燕王有何關係?他怎會跟趙本義有關?他不是皇上挑中的准駙馬,是皇上想要拉攏的人嗎?怎會跟燕王有關?

    他是幫燕王來問這個問題的嗎?

    燕王為什麼會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萬龍針法?萬龍御天圖?江山易主?於他燕王何事……

    那一晚,一整個晚上沈力恆都在想這個問題,甚至徹夜難眠,不是因為想不通,而是因為愈想愈通,也愈想愈憂心。

    然而,答案在隔天就揭曉了……整個消息先從御書房傳出來,向整個宮內擴散,頓時全京城都知道,包括錦繡署。

    當時,趙紫心離開開陽宮,一心只想向父皇坦白她不願嫁給伍士康,這是她第一次想要反抗父皇、母妃的安排,想要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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